127引火上身
于是由何修原打頭,琉璃余氏與吳隱中等人隨后,一道又轉到抿翠的臥房。
春香推門進屋,看見床上的抿翠不免又垂了淚,上前拿床單替她蓋了頭臉,這才回頭看了眼眾人,走到簾櫳下的櫥柜前把門打開,從中拿出一大堆紙包與壇罐擺在桌上,轉而又進里屋去搬。
吳隱中將紙包與壇罐一一打開,都是些日常食用之物,璧如干果茶葉等。等春香又再抱來一堆,又是些溫補藥材與甜品,琉璃在旁看著,其中倒還有好些都是老太太屋里拿過來的,因為是經她手所拿,所以認得。
余氏瞄了那些東西一眼,道:“吳大夫可要好生檢查,這可是兩條人命呢!”
吳隱中點頭:“定不負大夫人四老爺所囑托。”
不一會兒春香倒轉回來,說道:“屋里所有吃的東西全部都在這兒了,吳大夫請查驗吧。”
吳隱中點頭,拿起其中某一點細細驗看。琉璃站在旁側,則著意留意起馮姨娘。這確是個可憐的女人不錯,可是她若是起心害人,那便也成了蘇姨娘那樣不可原諒之人,抿翠身中劇毒數月,不可能是兇手日日湊過來放藥,必是有某一兩樣東西須被抿翠經常服用,兇手在這之中下了毒,而后在不知情下抿翠便漸漸中了毒。只要等下查出來那含毒的東西出自馮姨娘之手,那這個女人就算是完了。
琉璃默默在旁,眼見著吳隱中已然排除了一樣又一樣。最后到了溫補藥材那一堆之中,春香遲疑道:“這些都是老太太讓人送過來的,吳大夫您可要仔細著驗。”正院里送過來的東西,那是半點也不容有疑,倘若吳隱中一個失察,那必定是要連累抿翠房里人的。
吳隱中點頭,手指從甜品當中拈起一撮藕粉來,放進一杯干凈水中,拿銀針探入試了試,銀針無異。又拆開一包冬棗與雪耳,也是無異。這些東西都是前不久琉璃親手包好送過來的,自然心里有數。最后還剩一包燕窩,吳隱中卻犯了難,“這東西需得小火煮開才能觀測得出,須得費上些時候。”
春香聽聞,忙道:“那可巧了,方才五姑娘來時我正在為姨娘熬燕窩,這會子還在爐子上呢,我這就去端過來便是。”
吳隱中道:“那敢情好!”
春香很快把燕窩端來。因本是用來孝敬老太太每日食用的,故而這燕窩十分白凈香軟,吳隱中照例拿銀針往燕窩里插去,眾人都不曾往這上頭作想,此時見得東西都快驗完了還沒出結果,個個都不由有些心急。這時卻忽然聽得吳隱中咦了聲,道:“這個有問題!”
琉璃抬頭看去,只見那插在燕窩當中的兩枝銀針俱已變黑,吳隱中立即又抽了兩根銀針再插,不到片刻,這兩根也已然黑透!
老太太屋里拿出來的燕窩居然有毒!
琉璃睜大眼看著并列擺在桌上的四根黑色銀針,再看看對面的何修原,眉尖陡然跳了跳。春香失聲道:“這怎么可能?這怎么可能?”何修原一把將她扯開,死死瞪著琉璃:“這燕窩是你送過來的,是不是?”
面對這樣的結果,琉璃簡直連呼吸都已不能!這燕窩是她親手從老太太櫥柜里擇出來的,也就是說,老太太每天吃的也是這個,這東西怎么可能會出錯呢?它看上去跟老太太屋里拿出來的燕窩一模一樣,怎么可能會有毒呢?
“事實都已經擺在面前了,老太太的東西如今都是你在管,你還有什么話說?”
余氏瞟了一眼她,端起手邊一碗茶,悠悠地道。
琉璃屏息了半日,沒回答何修原,而是把紅梅叫過來:“你回去,把老太太每日服用的燕窩拿半支過來,不用驚動任何人。”
紅梅也感到了事情的嚴重,當下嗯了聲快步回正院。
滿屋子人都在瞧著琉璃,這剎那她忽有了絲眩暈感,這結果是她壓根不曾意料到的。她本以為最可能是兇手的人是馮姨娘,因為一心要為抿翠找出兇手,所以才執意清查,可萬沒想到,查來查去這嫌疑竟然落到了看起來最無辜的自己頭上!
怎么會有毒呢?這燕窩是她從老太太櫥柜里拿出來,然后親手送到抿翠手里,這毒是怎么來的,是有人專往這燕窩里下毒害抿翠,還是老太太每日所吃的燕窩里原本就是有砒霜?!
老太太的身體每況愈下,那與這有無關系?
琉璃不敢想下去,這事件實在太嚴重了!
她抬眼往周圍望去,何修原此時正緊握著雙拳坐在桌畔,似乎只等紅梅將燕窩來確認檢驗無誤后便要把她一拳擊斃,而余氏捧茶坐在一旁,唇角微揚,斜眼往這邊瞟過來。春香也沒想到最后會出現這樣的結果,怔愣地看著琉璃,似乎在思量這個靠山究竟可不可靠。
琉璃撇開頭去,一時不免心煩意躁。
這當口門簾一動,紅梅已經拿著燕窩回來了,看了眼琉璃,便將她交給迎上來的春香。琉璃站出來接過那燕窩,仔細看過后確認與老太太柜中所藏的無二,才道:“春香,你把燕窩放下,把爐子搬進來,就在這屋里燉。”
春香看了眼何修原,點點頭,出門將爐子搬了進來。她另拿了個瓦罐裝上水,放上爐頭,琉璃拿了吳隱中兩支銀針走過去試了水,才將燕窩丟進去燉煮。
屋里所有人都在關注著這個爐灶,除了瓦罐里的水在漸漸起泡沸騰,便再沒有別的聲音。
時間在一分一秒過去,漸漸地爐灶內散發出的熱氣已經彌漫了整個廳堂,琉璃只覺背上的衣衫已經被汗貼住了肌膚,而一旁的余氏也開始拿絹子扇起了風,吳隱中才慢騰騰站起來,拿了枝銀箸探進瓦罐中去。
水汽很快淹沒了銀箸,不一會兒,那箸頭顏色漸漸變深,很快,那銀白的一根筷子便黑了一截!
“你怎么解釋!”
何修原騰地站起來,手指指到琉璃鼻尖。琉璃也站起來,唇口已然發白了。
她不知道怎么面對這樣的結果,紅梅拿來的燕窩她敢確保是從老太太柜中拿來的無疑,也就是說,如果這塊燕窩有毒,那么老太太屋里剩下的那些,包括她服用過的那些都是有毒的!老太太這些年來身子每況愈下,近年來作嘔與心口疼的癥狀越發明顯,這與方才吳隱中所說的砒霜慢性中毒的癥狀一模一樣,但是沒有人會想到老太太服用的燕窩竟然有毒,再結合老太太年紀大難免有些老年病發生的情況下,吳隱中當然也更不會往這方面去想!
如今的事已經不止是死了個有孕的妾侍這么簡單了,而是在這府里頭,在表面上看來老太太是當家第一人的情況下,居然有人暗地里在謀害她!在恨不得她早死!
這個發現令得琉璃手腳發涼,可是沒有人像她一樣觸摸到了這個危機,這屋里的人只把她當成了在燕窩里下毒的兇手!
何修原的拳頭已然咯咯作響,也許只要一個眨眼,這拳頭就能將她的腦袋打出一個窟隆!聶氏與燕華是他的妻女,他尚且能不顧她們的性命,琉璃敢擔保,他只要一出手,絕對能要了自己的命!
不,她不能擔下這黑鍋!
“四叔!”她深吸一口氣,盡量平靜地道:“我只問你,你覺得我下毒害抿翠是為什么?”
何修原咬牙切齒道:“我不需要知道為什么!我只要知道這有毒的燕窩是你拿來的就夠了!”
“可是我與抿翠無怨無仇,如果我知道這燕窩有毒,我犯不著拿來害她呀!”琉璃嘗試跟他講道理。
余氏這時站起來,沉下臉道:“你當然不會故意拿來害她,你要害的人,是老太太!”
此言一出,便如一聲驚雷在當庭炸響。余氏冷眼盯著琉璃:“這個狼子野心的賤人蹄子,當初進府時老太太不過是冷落了她兩回,她便暗地存了不可告人之心,你們道她存心留在老太太身邊是為什么?當真是為了盡孝?敢問天底下誰會放著好好的姑娘小姐不做,反自降身份做個丫鬟端茶倒水?!自打她到了正院,老太太的身子骨便一日不如一日,原來是她暗地里在吃食上做了手腳,才侍侯得老太太如今連當初的身子骨一半也不如了!”
琉璃心下一凜,說道:“當初我去正院侍候老太太,那可是老太太為了懲罰我而留下我的,如今反倒成了我心懷不軌存心為之,不知道大夫人說這話可摸過良心?”
余氏道:“我自然知道當初是老太太留你,只是莫非她當初說過要你一輩子侍候她?即便這層我沒有證據,那么如今老太太的飲食全都是你一手經管,連碧云青裳她們二人都已經不曾沾手,如果不是你下毒,還會是誰?!你莫非想說是老太太自己投毒下去,反過來冤枉你?!”
琉璃此時縱然心知詭詐,但卻捉不到證據,一時亦想不出話反駁,只得狠狠瞪著她,一面極力使自己保持冷靜。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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