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懿貞亦假
注冊用戶登陸后不受影響,注冊是完全免費的,感謝廣大書友:)
永信依然閉目合十,回道:“相由心生,施主心中有生念,自然萬物得生,施主心中無生念,萬物也皆為死物。.”
琉璃站了片刻,見和尚又念起經,便慢慢走到對面,在何老太爺蒲團上坐下來,拾起案上經文。
“敢問大師,這是兩個什么字?”
她指著日間浣華解過的“涅槃”二字。
永信睜眼一瞥,道::“施主既已浴火,如何不知‘涅槃’?”
琉璃拳頭開始出汗:“你當真知道我……”又覺失言,忙壓住神色,將雙唇緊抿住。
“施主與老衲乃故人。”永信放下木槌,看將過來。他的眼神貌似慈藹,但仿佛能看穿世間人心。“施主意念強大,逆天而重生,這一世雖則坎坷跌蕩,但只要用心經營,也定得善終。榮華富貴,不足提耳。”
琉璃冷笑:“什么榮華富貴,我可不是老太爺,別糊弄我。”又道:“再說我可不稀罕真的當他們家什么小姐,這輩子不過想做個惡人,嘗嘗惡人欺負惡人的滋味而已。”
永信但笑不語。
琉璃想了下,說道:“大師潛心替何府化災解難,想必早被尚書大人引為知己。”
永信豈有不懂之理,合十稱佛:“施主多慮。出家人不問紅塵,世間緣起緣滅,皆有因果,老衲不作逆天之事。”
琉璃嗯了一聲:“這我便放心了,大師慧名在外,相信不至于為難小女子。”說著拿銀釧試了試桌上何老太爺尚且未動的茶,端起喝了一口,又道:“如今我煩惱的是不出意外,三日后我便要成為何府的家奴,簽下永遠也沒法拿回的賣身契。大師可有破解之法?”
永信拈著佛珠,緩緩道:“天命所歸,事在人為。施主行事謹慎,定能逢兇化吉。”
琉璃見他又耍太極,想是問不出什么來,懊惱之余,見有紙筆,便隨手寫起了字。
“大師算是這世上目前我唯一說得上話的人,此番給些提示,將來等我揚眉吐氣之時,便捐上幾百上千香火錢,以謝佛祖,豈不善哉?”
永信卻無點頭之意。
琉璃起身,待要行個禮,永信忽然拿起她那張字條看起來。“懿貞,是你的名字?”琉璃點頭。紙上寫的兩句話:懿貞亦假,亦假亦真;壹次心死,涅槃重生。琉璃字寫得好,常自得,以為中了他下懷,遂滿懷希望:“如此能點撥一二么?”永信搖頭:“不能。”
琉璃挫敗至極,門外偏又傳來問門聲:“在下何修傆,敢問大師,可否撥冗一見?”
琉璃連忙頓住,何修傆是四老爺,不知他怎地也來了?去看永信,只見他神色自若,卻沒有意外之色。
這一夜的佛堂當真熱鬧,永信取消經會,看來眾人都有些坐不住了。
琉璃死了心,與永信作了個揖,“還望大師勿要泄露懿貞行蹤。來日有機會,再親上白馬寺叩謝。”
言畢迅速遁原路退了回去。何修傆推門進來時,永信已不動聲色將那張紙條反扣在缽盂下。
琉璃回到小跨院時屋里沒人,不知翠瑩去了哪里。遂自行到廚房舀水洗腳,揭鍋蓋時發現一旁菜鍋里還有剩下的肉湯,想是府里連日齋戒,終于這幫子人忍耐不住,偷偷開起葷來了。
琉璃仍將鍋蓋好,洗漱完回房睡下。
半夜翠瑩才回來,帶著一身酒氣舉燭往床上照了照,然后在腳榻旁鋪被躺下。
翌日早上依舊有人送飯食過來,一碗粳米粥,兩個春卷兒,還有一碟子腌筍和兩只燒麥。琉璃收拾完畢后坐在桌畔,趁翠瑩背對她挑揀今日要穿的衣裳,拿銀釧兒試毒。最后試出來粳米粥春卷兒和燒麥是無妨的,銀釧兒放進腌筍里,立即便黑了一個鈴鐺。她暗地將腌筍包進手絹,放到荷包里。
琉璃問送飯來的婆子:“這腌筍是哪個媽媽做的,忒好吃。”
婆子有些得意又有些鄙夷:“這是大廚房二管事娘子毛姐兒做的。毛姐兒腌的小菜四夫人最愛吃,甭說您了!姑娘也是好福氣,正碰上錦瑟姑娘在,順帶也就給您添了點兒。”
錦瑟是聶氏身邊的大丫鬟,五姑娘正是聶氏的女兒,若說這毒不是何燕華一計未成再施一計的作品,打死琉璃都不信。
只是她又不是毓華,為什么也跟自己死磕上了呢?是因為聶氏一向依附余氏的關系?
頌經會于辰時開始,如今才是卯時,琉璃坐在窗前翻經文。翠瑩打開窗簾子,清早的霧氣撲進來,帶著清冷。
桌上擺著兩碟果子,琉璃拿了個蜜桔,翠瑩道:“姑娘坐開些罷,仔細涼了身子。”
琉璃對于她的“關心”總是很配合,隨即搬了張小杌子,拿著經文來到廊檐下。作勢回屋拿罩衣,一看那桌上果子果然已不見了。
廊外一丈就是水井,有兩個人正面對面蹲在薔薇花下洗衣裳。琉璃看著薄霧出神,想起原先那次因晩上也連著頌經,她是直接住在佛堂的。永信忽然取消頌經,何家接連有人前去拜訪,除了何老太爺與何修傆,不知道后來還有沒有別人?永信那般淡定自若,不知是不是正等著他們。
忽然井畔有了嘩啦水聲,洗衣的兩人一人攥著被褥的一頭站起來,左右相擰。
琉璃這才看清,左邊這個穿灰裳的年紀大些,頭發全往上攏,拿根木釵綰住,是個婆子。右首的卻很年輕,十歲,穿藕合色素衫,芙蓉面,吊梢眼,頭上一根紅珊珊簪子,忒地扎眼。
琉璃頓時想起了那盤綠豆糕。
深宅大院里不乏之事,昨日那青衣男子鬼鬼祟祟送了綠豆糕到那房里,壓在盤子下的珊瑚釵偏又插在這女子頭上,沒貓膩才怪。只是那男子看著眼熟,又作的管事裝扮,是哪個院兒的人呢?
只聽那婆子開口了,“我今日當中班,剩下的可沒工夫洗了。你幫我拾掇好,回頭再謝。”說著往衣襟上擦了擦手,預備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