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喬國章走后這項工作一直沒有明確誰來抓,姚放是分管農業的副省長,他一度很是擔心會甩給自己,也幸虧陸為民來的是時候,而尹國釗似乎也有些想法,所以才把這項工作一下子給丟給了陸為民,而陸為民似乎也處之泰然的接了過來。
陸為民的坦然受之也讓姚放有些驚訝,他很清楚陸為民的性格,也清楚陸為民現在的分量,尹國釗固然強勢,但是陸為民也不是省油的燈,但是陸為民卻不吭聲的接了過來,是陸為民變得成熟世故了,還是陸為民另有所圖,姚放也有點兒吃不準。
接下來陸為民的不辭辛勞的大面積調研,似乎也映證了姚放的一些懷疑,陸為民看樣子是真打算要在扶貧工作上搞出點兒成績來,是要向尹國釗證明什么,亦或是要用脫貧工作上的表現來向上邊展示自我,可能兩者都有。
姚放也在關注陸為民準備在扶貧工作上怎么來做文章,昌江的貧困縣情況大同小異,姚放也是在這個問題上琢磨過,因為當時也還是有些擔心喬國章離開,中央又一直沒有明確常務副省長,所以姚放不得不未雨綢繆,先做準備,否則一旦尹國釗真的要把這項工作打到自己身上,自己也總得拿出一個子丑寅卯來,免得被尹國釗小覷了。
他很認真的研究過,也找過省政府政研室和參事室相關人員和專家來對全省19個貧困縣的情況做過一次戰略分析,究竟該怎么來系統化的解決這些縣份的脫貧問題,光是這么隔三差五的換人來做這項工作,搞一些形式上的東西,沒有太大意義,但是你要真想在這上邊做點兒成績出來,那又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了,起碼姚放覺得自己沒有太大把握。
前面領導的做法更多的都是形式上的。更多的是治標不治本,而政府參事室的幾位專家學者也合計過,都還是傾向于要走工業化和城鎮化的道路,當然在產業選擇上會更有針對性。
姚放的觀點更明確一些,那就是不僅僅是工業化和城市化這個大框框,還是要有一些更細化的東西。
他認為需要在大力鼓勵一些個體工商企業和小微企業的發展,因為在這些地區,條件和基礎都很有限,完全通過政府推進的城市化進程來實現目標,既不現實。也比較遙遠,而要以工業化來啟動,資本是要逐利的,要吸引到資本進來,難度也不小,所以更多的還是要吸引和引導本地的小微企業和個體工商創業,尤其是根據本地實際情況來創業。
當然這也是一個比較長遠的過程,但是姚放認為起碼這比較靠譜,輔之以政府推進的城市化。不斷改善基礎設施,進而才能吸引到更多的外來資本進入推進工業化進程。
姚放不想管農業這一塊,只是省政府這邊的分工也是經過了省委的研究,確定下來由他分管農業。他也只能接受。
他對農業工作極不熟悉,也沒有太大興趣,但是作為新晉副省長,他也只能勉為其難的把這項工作抓起來。所以他在得到了陸為民居然異想天開的想要通過發展所謂精細化農業來幫助這些地方實現脫貧這個情況,姚放覺得這純粹就是玩噱頭耍滑頭了。
雖說自己對農業工作不是很精通,但是好歹也是擔任過市委書記的人。現在又在全省分管著農業工作,對農業的現狀還是有所了解的。
雖然每年中央一號文件都是三農工作,看似把三農工作提到了最高地位,但是往往這種明面上的拔高其實也就意味著這項工作并不受重視,或者說地位不高,看看現在各地情況,第一產業在各地gdp中所占比例有多少,從百分之幾到百分之十幾,少得可憐,沒有gdp也就沒有就業,就沒有稅收,就這么簡單,尤其是在農業稅取消之后,農業在黨委政府心目中的分量更是潛移默化的下降,除開一些糧食大省出于政治需要和糧食安全保障需要,還稍微好一點外,其他省市農業的戰略地位直線下降。
現在誰都知道工業工業興縣/工業興市,一個地方的發展必須要靠工業,沒有工業就沒有一切,貧困地區要想擺脫貧困面貌,就必須要搞基礎設施建設,要搞工業,陸為民現在居然反其道而行之,要在貧困地區搞農業來脫貧,他還真以為他是無所不能的神,點石成金,搞啥都能成?
姚放當然不認為陸為民這是昏了頭,但是他覺得陸為民這是在耍花槍,動作耀眼,其實不然,用這些諸如現代農業/精細農業/綠色農業/生態農業/高端農業這一類的新潮名詞來忽悠人,反正脫貧工作也不是一天兩天,同樣經濟在發展,各個地方也不可能不發展,這農民增收,經濟發展,成績歸功于哪方面,到時候誰又會來計較?可現在陸為民這一提這個時髦概念,立馬就把風頭吸引過來了,也把尹國釗丟過來的壓力一下子卸掉不少不說,還成功了玩了一出新潮大戲。
想得出神,敲門聲響了兩下,門就被推了開來。
能這樣做的,又沒有經過秘書通報的,除了姚安,也沒別人了。
“哥,沒出去?”姚安看了一眼自己兄長的臉色,把自己的提包放在旁邊沙發上,“你找我有事?”
“嗯,陸為民還沒有去你那兒調研考察?”姚放點點頭,“你那邊準備得怎么樣?”
姚安搖搖頭,“還沒有來,說了幾次要來了,但是一直沒來,估計是這段時間太忙了吧,不過他倒是真的挺有干勁兒的,據說在昌西州扎了兩個星期,在西梁也呆了接近一個星期,每個貧困縣基本上都去呆了一兩天,起碼要跑三個鄉鎮,每個鄉鎮要到兩個村,要走五戶人,而且據說是說到做到了。”姚安的語氣有些復雜。
“哦?你了解得這么清楚?”姚放吃了一驚,看著自己弟弟,“連他去鄉村到戶都這么清楚?”
“哥,你以為我這個縣委書記就是整天喝茶看報不成?宜山唯一的貧困縣縣委書記,你不專心謀發展,你不一心搞工作,能坐得穩?”
姚安對自己兄長近來的狀態有些看法,一年前兄長被任命為副省長,在爭奪昌州市長這一職上沒能拼贏財政廳長梁楷,給兄長打擊不小,再加上擔任副省長之后安排分管農業這一塊,大概就不遂心,所以姚安感覺自己兄長這一年來的工作似乎都有點兒懶散的味道,他已經或明或暗的提醒過自己的兄長,但是好像自己兄長卻自我感覺良好,完全沒有了在昆湖擔任市委書記時的那股子拼勁兒。
姚放瞪了姚安一眼,有些不悅,“你吃了火藥?”
姚安也覺得自己的話好像太沖了一些,略微壓了壓情緒,語氣變得委婉一些,“哥,陸為民還沒有來,但是你看看他看其他地市貧困縣的架勢,那是挖根刨底找原因,我敢說他去了昌西州和西梁之后,沒有哪個貧困縣的縣委書記縣長還敢掉以輕心了,人家是要來找原因的,你如果不把工作做扎實,在他面前不說個子丑寅卯出來,這個原因很有可能就會變成是班子原因,班子的思想觀念原因,紀律作風原因,總而言之就是你縣委書記/縣長的原因,哼,誰想讓這個原因落到自己頭上?”
姚放身體微微前傾,隨手撥弄了一下辦公桌上的地球儀,地球儀轉了起來,他的手指不斷在地球儀上撥弄,“原因也不是由他說,他說可以,但是定卻由不得他,一個地方的貧困落后那是多種因素造成,動輒把這貧困落后的原因往主觀因素上扯,本身也不合理科學,個人情緒太重,大帽子壓人,說不過去。”
姚放話雖這么說,但是心里還是有些為自己這個弟弟擔心。
姚安是前年從宜城區區長升任塔嶺縣委書記的。
塔嶺是宜山唯一的一個貧困縣,也是一個山區縣,地處偏遠,緊鄰黎陽,條件惡劣,交通不便,時任宜城區長的姚安和宜城區委書記關系處得不是太好,再加上一些工作上大概也得罪了宜山主要領導,所以宜山市委就采取這種方式把姚安調出了宜城,挪到了塔嶺擔任縣委書記,名義上肯定是升了,但是塔嶺的條件卻足以讓人無語。
啥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