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無限風光在險峰第一百四十六節探底,考校,寄予厚望
“今年經濟形勢不太好,但是我們宋州已經等不起了,就是再難,恐怕我們也要迎難而上,而且從中央到省里也明確了今明后三年應該是國企改革攻堅戰的三年,宋州也必須要借助這股東風,這個契機,來啟動我們的改革之局。”尚權智濃眉微微皺起,“為民,你在豐州搞經濟工作很有創意和特色,而且據我所知在雙峰和阜頭兩個縣你也率先啟動了國有企業的改制,雖說縣里國企的規模和宋州這邊情況不大相同,但是道理想通,所以我想聽一聽你在這方面的看法和意見。”
陸為民沒想到尚權智給自己出了這么一個難題。
宋州的國企規模豈是雙峰和阜頭那點兒家當可比的?
就算是把整個豐州地區的國有企業加起來只怕也比不上宋州一個零頭。
當然,宋州國企也并不是個個都一蹶不振奄奄一息的,也還是有發展經營得比較好的,但是尚權智肯定不是問自己那些發展經營得比較好的企業的看法,肯定是要自己對那些走投無路已然成為宋州市委市府一大包袱的企業開一劑藥方,問題是自己有那個能耐么?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照理說這個話題不該自己來插言,但是尚權智卻又這么坦坦蕩蕩的提了出來,這倒真讓陸為民有些作難了。
隨便膚淺的泛泛而談,誰都會,陸為民一樣可以夸夸其談一番,問題是這是尚權智想要的么?這關乎自己日后在這位市委書記心目中的印象,但是一時間陸為民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才好。
陸為民估摸著尚權智最關心的還是宋州的支柱產業——紡織行業的出路問題。
宋州紡織國企六大家——宋州第一紡織廠、宋州第二紡織廠、針織二廠、針織四廠、絲綢廠、毛巾床單廠,幾乎全部陷入虧損境地,尤其是針織二廠和第一紡織廠,虧得一塌糊涂,第二紡織廠和針織四廠情況也好不了多少。毛巾床單廠已經停產接近半年,唯一稍稍能看的就是絲綢廠,但是從去年開始絲綢廠效益也急劇下滑,到今年情況更是不堪,所以擺在尚權智面前的壓力相當大。
宋州是昌江最大的紡織工業基地,也是華東著名紡織工業基地,雖然不能給滬上這些地方相比,但是幾十萬錠的規模在昌江這個紡織行業不算支柱產業的省份里,也算是大戶了。
除開紡織行業本身外,宋州紡織器材廠和宋州紡織儀器廠規模雖然遠不如這六大家規模大。但是論名氣卻不小,宋州紡織器材和儀器行銷整個華東,曾經還占領了錦城、渝州、江城、滬上等地的市場。只是隨著全國紡織行業的不景氣,昔日的明星企業也逐漸沒落下來了。
可以說整個國營的大紡織行業都陷入了困境,這像是一根絞索一般勒得宋州市委市政府喘不過氣來。
但是國營大紡織行業普遍效益不佳,并不代表沒有特例,位于麓城的麓山集團就是其中之一。
麓山集團是鄉鎮企業。其帶頭人是92年從宋州第一紡織廠辭職下海的一個職工魏嘉平,而麓山集團現在的紗錠已經達到了八萬錠,職工突破2000人,是目前宋州規模最大鄉鎮企業,也是效益最好的鄉鎮企業之一,產值突破了2億元。其主打產品牛仔布大量出口歐美日韓。
除了紡織行業不景氣外,宋州的機械、電工和鋼鐵等行業也都萎靡不振,總體來說就是國有企業經營狀況不佳。但是相對來說鄉鎮企業的情況還要略好于國營企業,而私營企業卻又比鄉鎮企業情況好一些。
國有企業的改制不能一概而論,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每一個企業的情況都不一樣,采取什么方式來解決企業的發展問題。都需要因地制宜因勢利導,陸為民相信尚權智應該清楚這一點。
“尚書記。你這個問題可把我給考住了。”陸為民咧嘴笑了笑。
“哦?把你考住了?不至于吧,你陸為民在豐州可是赫赫有名的搞經濟工作的能人,才來宋州幾天,就水土不服了?”尚權智也笑了起來。
“嘿嘿,尚書記,話不是那么說,一來我來宋州時日短,加之有沒有分管經濟工作,對那方面的情況不是很熟悉,這都知道沒有調查沒有發言權,我這道聽途說的就妄加評判一番,那也是空口開黃腔啊。”陸為民雖然笑著說話,但是語氣去很正式,“二來宋州經濟比起豐州那邊情況不可同日而語,可以說豐州的工業經濟基本上是在一窮二白的基礎上慢慢發展起來的,特別是雙峰和阜頭,所以我心里有數,而宋州不一樣,宋州的經濟總量遠高于豐州,而且國有經濟占有相當大的比例,加上集體經濟,非公有制經濟的比例相當小,對于如何讓這樣大規模的國有企業走出困境,我也沒有太多的經驗。”
陸為民說得很坦然,這是實話,的確,這一下子要他拿出靈丹妙藥來,明顯不可能,真要說些大話,也蒙不了尚權智這些老手。
“唔,這話也有道理,不過你真的一點建議都沒有?”尚權智也承認陸為民說的有道理,但是他始終不相信陸為民就真的只專注于宣傳和政法工作了,這樣一個在經濟工作上頗有建樹的家伙,怎么可能不對宋州目前不佳的經濟狀況做了解,不可能沒有一點考慮和想法。
“嗯,尚書記,我問一句,您對宋州國企的改革或者改制究竟持一個什么樣的態度,是只想要解決國企目前的具體困難呢,還是要通過國企改革這個契機,推動整個宋州經濟的發展?”陸為民臉上笑瞇瞇的,但是話問出來卻是寓意深刻。
尚權智也是老狐貍了,當然能明白陸為民話中有話了,含笑反問:“前者怎么說,后者有怎么說?”
“前者呢,要解決問題就是按照中央和省里制定下來的大原則,該壓錠壓錠,該破產的破產,該兼并重組的兼并重組,企業職工按照上邊政策,提前退休進社保也好,工齡買斷也好,提前離崗也好,我估計經過一番陣痛期,也能熬過去,只是宋州經過這一波就算是要瘦身了。”陸為民笑著道。
“如果只是瘦身去掉一身浮腫,那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不過如果因此傷了元氣,那就不劃算了。”尚權智不動聲色的道:“后者呢?”
“后者可能就要面臨許多風險,我所說的風險并非是指企業兼并之間的那種財物或者經濟風險,而是指當政者的政治風險。”陸為民若無其事的道。
“哦?”尚權智眉峰一挑,聽出了陸為民話語中的深意,“政治風險?呵呵,搞政治不承擔政治風險,那還承擔什么風險?說吧,為民,有什么政治風險說來我聽聽。”
陸為民也沒想到尚權智如此坦然,微微一怔之后,才道:“宋州經濟要發展,國企的確要承擔重任,但是要想完全依靠國企的發展,既不現實,也不可能,我個人認為,宋州經濟要想擺脫目前的困境,一方面要堅定不移的推進國企改制,同時也要推進鄉鎮企業的改制,讓這份新鮮血液煥發出更大的活力,同時也要進一步用最大的努力來鼓勵私營經濟的發展,鼓勵私營企業兼并國有和集體企業,促進宋州經濟成分的多元化,充分調動各種經濟成分的積極因素。”
對陸為民的這番話尚權智顯然不滿意,他搖搖頭,“為民,我知道,你所謂的政治風險無外乎就是在經濟成分上的打破原有框架吧,這一點政治風險尚某人還是敢承擔的,但是你所說的這些就能讓宋州經濟脫離困境么?”
陸為民淡然一笑,“尚書記,我所說的恐怕不是經濟成分上打破框架那么簡單,如果我說讓私營企業兼并第一紡織廠,讓鄉鎮企業吞并針織四廠,讓第二紡織廠直接破產,您能接受么?”
尚權智一愣,陸為民這一步可是跨得有點兒大,他原來以為陸為民是不是要鼓勵私營經濟發展,增加私營經濟成分的比例,沒想到陸為民居然提出像第一紡織廠這樣的國有大型企業直接被私營企業兼并,這……?
雖然現在鼓勵多種經濟成分并存,也對私營經濟發展持放開和支持的態度,但是私營經濟畢竟是私營經濟,在不影響到公有制經濟占主導地位的情況下,當然大家也就能接受,但是如果要吞并像第一紡織廠或者第二紡織廠這樣的大型國企,上邊怎么看,經濟界人士又怎么看?
見尚權智有些遲疑,陸為民也知道這在情理之中,雖然五二九講話已經傳達下來,但是國內左的思想依然有很大的市場,南方某個特區市委書記作為中央候補委員在中央黨校的一篇論文也遭到了圍攻,而文章也不過就是探討了一下所有制發展趨勢,就引來很大風波,而尚權智的分量顯然還無法那位中央候補委員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