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為民也有些唏噓感慨,這個現代農業開發公司搞起來雖說是自己的主意,但是具體cāo作卻都是周瑜明在一手cāo辦,而且周瑜明雖然性子軟了一點,但是人忠厚正直,沒有花花腸子。
這現代農業開發公司經手錢不算少,去年一年算下來賺的錢不算少,年初縣里買的兩臺桑塔納轎車都是從這個賬上走的,秦海基和曹剛一上任,就把周瑜明的農業開發公司經理免了,另外安排了信得過的人去接手,周瑜明離任之前也是交接得干干凈凈,清清白白的拍手走人。
“呵呵,周主任何必為這些事情生氣?都是為了公事兒,是是非非領導心中自有一桿秤。”陸為民和周瑜明并肩而行,稍稍錯開一個腳掌距離。
“我懶得生氣,愿怎么就怎么,財政局那邊拿不出錢來,這事兒就就辦不下來!既要扎彩車,又要扮龍船,還得讓地委行署新班子都看得舒服,這難道不要錢?曹縣長這不剛買了一臺桑塔納,政協那邊又不樂意了,整天纏著秦書記,說三大班子都有了,政協憑啥還要坐伏爾加?”周瑜明攤攤手,一臉淡然,“這個骨節眼兒上,誰愿意得罪人,那就買吧,這教師工資再一發下來,財政局就直喊撐不住了。”
“不至于吧,這就算要扎彩車,扮花船,也花不了多少錢啊。”陸為民略感奇怪。
“為民,你就不懂了,這是財政局故意在放煙幕彈呢,縣里那幫老干部看到桑塔納一輛接一輛的買回來,也不干了,說他們不少人的醫藥費還沒有報銷夠,一下子就給你拿出十幾萬的醫藥發票來,守在財政局,鬧得烏煙瘴氣,曹縣長也是折騰得焦頭爛額,鬧騰了一下午,這不剛把老干部們打發走么?”周瑜明臉上有點兒不自然,“你說這是啥事兒啊。”
南潭財政歷來困難,每年保教師工資就是一個大頭,好在南潭歷來在教育上的投入還算重視,基本上都保障了南潭教師的工資獎金發放沒有出過問題,但是在基礎設施建設的投入上就滯后了,尤其是縣城市政設施的建設明顯比其他縣落后不少,都是在工業開發區這一塊正式啟動起來之后,才開始有所改觀。
“財政的困難實際上也就是稅源不足造成的,我們南潭沒有像樣的工業,而僅僅依靠農業稅來維系一個縣的財政度支是脆弱且不可想象的,這也是為什么縣里要搞這個經濟技術開發區的主要原因,工業發展不起來,財政將永遠拮據,而縣里要想做什么事情也就會受制于沒錢這個死結。”
陸為民隨口娓娓道來,周瑜明倒是見慣不驚了,這個家伙和他一起共事期間,淵博的知識和犀利的見解給了他太多的震動,現在也就習以為常了。
“為民,這段時間忙不忙?”周瑜明一邊微微頜首,一邊道:“縣里情況就這樣,要想改變,那就得下大力氣,可現在……”
見周瑜明沒有再說下去,陸為民也知趣的不在跟上那個話題,“我這邊就這樣,閑著也是閑著,我就跑一跑推進致富模范帶頭作用的活動,還行,有些收獲,對咱們縣里農村的情況也有一個更直觀的認識。”
“哦?我是說覺得你咋曬黑了不少呢,怎么,這一段時間都在田里折騰?”周瑜明饒有興致的問道。
“也說不上是在田里折騰,團省委不是有個發揮農村青年團員在經濟發展中的致富帶頭作用活動么?梁書記交給我來具體負責,反正也沒啥其他事情,我就琢磨著正好可以借這個機會下去跑一跑。”陸為民沒想到周瑜明對自己工作也這樣上心,有些感動。
“為民,你還是要注意一點,下去的時候要和梁彥斌打招呼,要不領導來了找不到人,就會覺得你這個人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沒個定性,在領導心目中也留了一個不太好的印象。”周瑜明沉吟了一下,這才壓低聲音道:“我聽人說杜保國在縣委常委會議上建議縣委要整肅機關作風,提到了一些領導干部在位不在崗,整天忙于辦私事,尤其是一些年輕干部作風漂浮,做出一點成績就沾沾自喜,紀律作風渙散,后來我聽說可能就是指的是你,這是怎么一回事?”
陸為民微一愣怔,他還真沒有想到會有人利用這個來小題大做,自己都被擱在這團委來坐冷板凳了,都還是有人不待見自己,是不是有些太過了一點?
杜保國是新任縣委辦主任,接替徐曉春的縣委辦主任職務,原來是城關鎮黨委書記,算是秦海基一手提拔起來的鐵桿,照理說這種新任的縣委常委都會在一段時間保持低調,可如此旗幟鮮明的點點戳戳,而且是在縣委常委會上說這話,秉承什么人的意思也就很明顯了。
“哦,是這樣啊,我說梁彥斌怎么專門提醒我下鄉也要提前打招呼,免得領導誤會呢。”陸為民笑了笑,“前兩天我在跑鄉下的試點戶,連著跑了幾天,可能領導沒看見我的人影,就以為我溜號了吧。”
“我說杜保國怎么會在常委會上冒酸呢,原來是秦書記到你們團委調研你不在啊,難道說梁彥斌沒提前通知你?這也太不像話了吧!”周瑜明皺起眉頭,這里邊肯定有些古怪,陸為民在團委這邊看樣子也不是很得意,難怪安書記讓自己關注著他的情況。
“那兩天梁彥斌也沒在單位上,我也沒有看見人,可能是有人‘忘了’通知我吧,或者說覺得我參加不參加秦書記的調研都無所謂。”陸為民聳聳肩,他覺得梁彥斌倒不至于這般小雞肚腸,多半也就是柳俊成在其中作梗耍鬼,“沒參加就沒參加唄,正好那兩天我手上也的確有事情,一直在東崮那邊扎著,上午去,下午才能回來,忙不過來。”
“再忙還能耽誤秦書記來調研?”周瑜明似乎覺得陸為民也有些情緒,正色道:“為民,甭管你心里咋想,但人在屋檐下,就得要低頭,你的學會忍耐,不是有古話說得好么?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你調整到團委肯定有些不痛快,但是現在這種情形下,你就得忍。”
“呵呵,周主任,您放心,我心里有數,說實話把我擱團委,輕松倒是輕松了,可我還真有些閑不住。”陸為民笑著道:“要說沒一點想法肯定是假話,可就像您說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但我也覺得還有一句話,那就是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實在呆不下去,咱走總可以吧?”
周瑜明吃了一驚,停住腳步:“你要走?為民,你打算調走?”
周瑜明雖然早就覺得陸為民非池中物,但是這樣有些突兀的提出可能要走,還是讓他有些吃驚。
“周主任,我不想走,我很想留在南潭做點實實在在的工作,可是您也看到了,這由得到我么?打入冷宮也就罷了,還要來找茬兒,趕盡殺絕,那我呆在這里還有啥意思?正好我爸他們廠里也可能要人,真要有機會,我當然求之不得了。”
陸為民這話也不是假話,那一日甄妮同學和甄婕的話對他也還是有些觸動,回廠里雖然有些弊病,但是比起現在在團委做點事情還得要受這樣那樣的氣,那真還不如就回廠里去了,只不過還真就有點坐實了陶澤鋒兄妹的話,自己是靠甄妮他們家關系調回去的,但陸為民并不在乎這個。
郭征是真有意想讓自己回廠里去,陸為民也自信真要回了廠,在廠部要站穩腳跟也不是一件太難的事情,只不過廠里不像南潭,你想要三拳兩腳讓周圍人對你服氣,就沒有那么簡單了。
195廠的情形擺在那里,不是那一個人就能扭轉局面的,這需要結合國家大政策和決策者對整個195廠進行現代企業制度的改造,否則無法適應市場經濟轉軌模式下的企業,都很難生存下來。
不過回195廠的弊端也不少,相當于拋棄了這邊打下的基礎,重新去一個全新的環境適應,縱然是郭征對自己很信任看重,但是有辜明良、梁廣達以及陳發中這些人在,只怕自己又要成為一個新焦點。
陸為民不想讓自己成為焦點人物,那只會讓自己陷入無盡的爭斗中,回195廠的目的就是要圓前世的一個夢,這大飛機工程承載了太多人的夢想,如果有機會能夠為這個夢想盡一份心,陸為民當然不吝惜自己。
只不過在什么情況下才能最大限度發揮自己的力量,這也是一個需要考量的問題,冒然回195廠,讓自己陷入其中,激化矛盾,只會白白耽擱自己的時間,所以這還得好好斟酌一番。
陸為民打算抽時間去拜會一下徐曉春,聽一聽他的意見,自大那一次夜宴之后,徐曉春對自己的態度又親近了不少,日常碰見都要說幾句,有這個在機關里浸吟了多年的角色為自己提個建議,想必也能收益匪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