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無疆

第二十二節 超前觀念

“我有這個懷疑,水坎村那邊平時并沒有反映出其他問題來,雖然說北干道的確可能占了現在還屬于爭議的那一角地,但是之前沒有其他征兆,突然來這么一下,我覺得內里肯定有問題”陸為民點點頭。

“還有打高主任石頭這個事情也沒有那么簡單,一般說來老百姓就算是群情激奮也頂多就是把你圍住,要求你解決問題,怎么可能突然間用石頭打人?我不相信水坎村的老百姓一下子就瘋狂到這種程度,就因為這事兒失去理智?所以童所就要看看你們那邊查的情況了。”

“我們這兩天基本上全所都撲下去摸情況了,有一些東西摸起來了,重點還是在水坎村,大河村這邊純粹是瞎起哄。”童立柱斟酌著言辭,“水坎村我們搜集了一下情況,有兩方面,一方面是明面上的,也就是那些鬧騰得比較起的,主要還是說占地問題,動墳壞了風水問題,不過后一個問題你前天在現場說得很刻毒,所以現在也沒有人怎么提了,畢竟這出賣羞辱祖先的事兒,也還沒那個人敢扛這個罵名。”

說到這里童立柱和吳海發都笑了起來,那話的確扣得很死,本來就是虛無縹緲的東西,誰也不愿意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背一輩子罵名,自然就無人提起。

“現在主要就說占了田土的事兒,這一點管委會這邊也在和鄉村兩級核實統計,所以問題也不大,這幾個人是村里比較有威信的,主要是覺得管委會事先不打招呼就開建,問鄉里,鄉里也不清楚情況,所以他們ォ邀約一起來圍堵,我分析了一下這幾個人中絕大部分并沒有其他意圖,但是有一個人在其中上躥下跳,很值得注意。”

童立柱觀察力很強,而且當了這么多年的,很善于從各種紛亂復雜的表象中找到關鍵點。

“當時有人說還是到鄉里去找領導,由鄉里和管委會打招呼來協調,但是這個人堅決反對,就說一定到現場去討說法,所以其他人也就附從了他的意見,這個人在村里表現不太好,叫茍國松,家里排行二,都叫他二狗,據我們了解這個人社會關系就比較復雜,和南潭街上那些青痞混子都有來往,但還不清楚是不是和劉三兒有往來。(更新本書

陸為民一下子就警覺起來,“童所,這個人很重要,得好好挖挖這個人的底細。”

“嗯,我已經安排人在摸他底細了,但這個人應該有些警覺,這兩天都一直和村里其他幾個牽頭者在一起,一副為村民利益著想的架勢,我們現在還不好直接正面動他。”童立柱也很有政治頭腦,“我的意思對這個家伙可以外松內緊,先查誰扔石頭打了高主任。”

“對,現在下邊還比較敏感,怕我們秋后算賬,要找那幾個牽頭者的麻煩,我的意思是和這些人也要接觸,教育他們守法,按照正常程序反映問題,不要采取過激手段。”陸為民贊同道。

“對了,為民,高主任那里我們也去了解了一下之前有誰來找過他想要私下承攬工程,但是我們感覺他不太想說這個問題,加上他又在病床上,我們也不好深問,這事兒你看看是不是你出面幫我們了解一下,也許效果好一點。”吳海發和童立柱交換了一下眼色插言道。

陸為民微一愣怔,似乎琢磨出其中味道來,苦笑了一下,“我盡力吧,高主任可能也有他的苦衷。”

童立柱和吳海發也是精明人,自然明白陸為民話語中的意思,能夠托人三番五次帶話給高原的,自然也是某一級別的領到了,不是隨便哪個阿貓阿狗就可以給高原打招呼的,而且這件事情多半馬通ォ也知曉,弄不好就是馬通ォ推到了高原這里,讓高原頂住,這種事情大家心知肚明。

你要讓高原和盤托出是哪位領導打了招呼,這無疑是讓高原自絕于這個體制,破壞了這個大家心照不宣的規則,那你還怎么在南潭縣里混?高原雖然講原則,但是也并非愣頭青,你可以拒絕對方,但是卻不能把對方推到懸崖上去,這些事情一旦傳開,尤其是在縣委主要領導嚴令徹查的情況下把對方推下去就有些不合時宜了。

所以高原ォ會在去了解有那些領導打招呼時含糊其辭,不愿意說明。

“算了,為民,也不讓你為難,就算是知道誰打了招呼,也不能就說就和這些事情有關系,這里邊沒有必然聯系,我們再另想辦法。”童立柱很通情達理,擺擺手,“不過這事兒恐怕不能急,咱們得好好研究一下怎么來把這種在我們開發區可能滋長的苗頭徹底扼殺在萌芽狀態。”

“對,這最重要。”陸為民對童立柱的這個觀點相當贊同,不愧是隊出來的角色,能馬上從一個單一事件里就能琢磨出道道來,就能立即考慮怎么來因點及面,防微杜漸。

亂墳崗事件迅速平息下去了,或明或暗的加大力度在水坎村的調查也讓一些人感到緊張,一些村民也擔心是不是要揪住這個事情不放,故意要整治村里那些個挑頭反映情況的人,甚至連兩個鄉和管委會的一些干部也有這方面的想法,正好借這個機會好殺一殺這種“風氣”。

“縣長,我覺得那是兩碼事情,我還是那個觀點,橋歸橋,路歸路,占了雙鳳和北峰兩個鄉的土地實有面積必須要馬上拿出來,占了多少,就按照國家法律政策該補償賠付多少就補償賠付多少,縣財政雖然現在拮據,但勒緊褲腰帶也得要把這些錢付到村上,這關系到我們一級黨委政府的信譽度和公信力的問題!而且我還建議村上最好就如何用這筆錢,召開村民代表會或者村民大會來討論研究一下,讓老百姓明明白白知道這筆錢的來龍去脈,這也可以逐漸形成一種制度。”

陸為民知道自己這個觀點怕是又要引起軒然大波,甚至還得有不少人要腹誹自己是在沒事兒找事兒,這個在二十年后從高層到基層都逐漸形成定勢的理念現在還顯得太超前了,自己這一說也不過是讓大家有這么一個印象而已,能做到這一點也就是自己最大努力了。

沈子烈也被陸為民的這個想法給震了一震。

財政局那邊資金現在緊張得很,覺得現在事情已經平息了,連北峰和雙鳳鄉里也都認為暫時不予考慮這個亂墳崗的占地賠付問題,覺得可以放一段時間等到開發區二期啟動之后再來一并研究,可陸為民卻覺得作為一級黨委政府,說話應該作數。

當時雙鳳鄉和北峰鄉兩級黨委政府當時都對村民代表明確表態如果占用了土地,不管多少都要兌現賠付,現在固然可以找這樣那樣的理由來推諉拖延,緩解財政壓力,但是陸為民覺得這樣作失大于得。

黨委政府信譽遠遠高于這一點利益,而黨委政府信譽往往就是這些不斷失信于民的小事中逐漸喪失了,到最后只會付出更大的代價,而很多人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或者說意識到了,但是卻不在意,畢竟那是以后的事情,哪有眼前利益這樣直接,說不定就是后面領導的事情了。

而更讓沈子烈震動的是陸為民提出賠付資金的使用要由村民代表會議來研究的提法,這個想法很超前,但是卻直接牽扯到了村一級干部的利益,冒然提出來,反而容易引起混亂,但不能不說這個想法很有前瞻性。

“為民,你說的賠付資金問題,我會和財政局那邊交待,該兌付的要兌付到位,財政困難也不能在這上邊打主意,就像你說的,這關系到一級黨委政府信譽,孔子都說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何況一級黨委政府?”

沈子烈一邊消化著陸為民的觀點,一邊道:“但是你說的資金使用問題,這是村一級組織的權力,村委會屬于自治組織,經村民選舉產生,有權力決定資金使用,是不是需要由村民代表大會來研究決定,需不需要向所有村民公開,這由各地自行根據實際情況來決定,但我個人覺得這是一個發展趨勢。”

聽得沈子烈這般一說,陸為民心中稍寬。

本來那番話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欲速則不達,有些事情本來就不可能一蹴而就,自己那番話一旦傳出去,很容易引發鄉鎮和村一級干部的反感,這對于自己這樣一個立足未穩的角色來說很不利,若是沈子烈冒然認同,弄不好還會影響到沈子烈。

“縣長說得對,我有些想當然了。”陸為民點頭道。

“不是想當然,你的想法觀念很好,這需要一個過程,而就我們目前的情形來說,條件還不成熟罷了。”沈子烈不再就這個問題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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