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全鎮教職工補發工資,沈淮拍板決定,回到鎮上,還是跟李鋒等人知會了一聲。.
大家也都知道教職工這兩年的怨聲大,梅溪鎮中、鎮小這兩年的教學質量大幅滑坡,跟這個有很大關系。鎮上干部除了少數幾個,大多數家就在梅溪鎮,他們的子女或者孫子女,都有可能會在鎮小、鎮初中讀書,他們也就打心底也都希望能把學校的教學質量搞搞好。
以前是沒有條件,大家日子過得緊巴巴,想把事情做好,也沒有辦法。
如今有些條件了,梅溪鋼鐵廠在強勢的復興,其他方面的經濟工作,在沈淮的主持下,也都在一步步的理順,甚至大家有信心明年就搞建橋拓路及集資建房這兩件大事,對明年鎮上的財政形勢自然也是非常樂觀,有些事自然也就顯得刻不容緩。
今年行政人員的年終獎只要不比去年少,就算今年少一些,也沒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沈淮的這個決定,鎮上大多數干部都是歡迎的。
何清社也顧不得已經是下午四點鐘了,就召集人手把工作開展起來。
各個學校差不多都已經放假,學校即使有人值班,也未必正好是校長;先打電話,電話通知不到人的,就派人開摩托車下去找。
沈淮擔任黨委書記的好處就是全局由他來統轄,具體事情又可以交給別人去干。夜里在渚溪酒店開了五桌工作餐,把各個學校的負責人召集起來,算是開一個動員會。沈淮露了個面,講了幾句話,他就算是把差事做完了。
張秀云這才知道,杜建今天已經離開梅溪鎮,這些天為她們家成明的事跑前跑后,這個看上去只有二十四五歲的年輕人,已經是整個梅溪鎮的掌門人了。
何清社連夜跟各個學校的負責人及財務人員,把教職工的補發工資核算出來,第二天才能讓財政所把錢款發到各個學校,再通過學校發放教職工手里,讓大家過個好年。
梅溪鋼鐵廠在一月份持續好轉,一月的螺紋鋼及其他鋼材產量達到七千噸,月銷售額達到兩千三百萬。由于螺紋鋼價格在年前有小幅的回升,梅溪鋼鐵廠一月的利潤比十二月還要高出一截,做到四百萬。
當然,沈淮一直到十月中旬才接手梅溪鋼鐵廠,一直到十一月末,梅溪鋼鐵廠都還在整頓生產軼序。[].從十二月份起產量翻倍,恢復盈利能力,也才兩個月的時間,還不能把全年的虧損做平掉。
梅溪鋼鐵廠年度還是虧損,自然不能有紅利繳給鎮上。
管理層及一線工人的年終獎勵分配辦法,在召開職工大會之前就同時頒布。
不過第一年的情況有些特殊,鋼廠全年度是虧損的,但在新的管理團隊成形之后,梅溪鋼鐵廠又實現了遠超乎人期待的盈利能力,不進行獎勵又說不過去。
沈淮就臨時把何清社、李鋒、郭全等鎮領導以及鋼鐵廠的汪康升、徐溪亭、錢文惠、趙東等人召集起來開會,最后決定拿出一百萬來給鋼廠的管理層及一線工人發放年終獎。
一線工人、班組長一直到普通主管級別,都補發一到三個月的工資作為年終獎勵;還剩有四十萬,則在管理層團隊內按系數分配,差不多每人能有兩到四萬的年終獎勵。
梅溪鋼鐵廠到年尾,除了維持正常的生產運轉之外,外圍的工作也差不多都停下來,也就顯得清閑,也就財務到年關更顯忙碌罷了。
鎮政府這邊,何清社忙著給全鎮教職工補發工資,巡視全鎮中小學的假期安全工作,李鋒負責綜合治理,看著資產辦到年尾沒有什么,合資成立紫蘿家紡的事暫時也先停下來,拖到年后再繼續洽談,看上去沒有沈淮什么事,但黨委書記要統轄全局,即使沈淮很努力把事情往外推,何清社、李鋒、黃新良等人,也都習慣性的有事沒事的找他請示、匯報、商議。
年底閑下來的鎮領導,也要全體出去,挨家挨戶的走訪五保戶家庭,慰問鎮敬老院的孤寡老人。
沈淮除了把慰問金翻一倍(實際翻一倍之后,除了糧油年貨之外也只有一百元慰問金)之外,也要專門負責學堂橋村五保戶家庭的走訪。
臘月二十六這一天,天下大雪,從早晨到中午都沒有停下來,時不時大雪灑下來,撲得人睜不開眼睛。
路上雪爛成泥漿,但田地里、房頂上,已經白皚皚的一片,像是覆了一層厚厚的被子。
在沈淮的印象里,從沒有記得東華的冬天有下過這么大的雪過。天氣預報稱這雪還要持續下很長一段時間,中午從鎮上出來,就很擔心有些危房能不能支撐過去。
在黃新良、褚強的陪同,匯合學堂橋村的村支書等人,沈淮還要走訪最后一個村民小組。由于昨天雨、今天從清晨開始就是下大雪,從村便道下去的泥巴路給人車踩成爛泥坑,沈淮他們就把車停在村便道上,從相對干硬的麥田邊緣往里走。
“前面就是寇老頭家。”村支書努力貼過來,幫沈淮撐住傘擋雪。
沈淮里面穿著滑雪衫,外面罩著防雨雪的沖鋒衣,不怕這點雪花打身上,但也不好把學堂橋村支書往邊上趕,還要他在前面帶路。
沈淮知道寇萱今天出院,雖說傷沒有徹底的好,但農村人沒有誰喜歡在醫院里過春節。哪怕春節過后再去住院,春節之前也要先出院回家的。
這么大的雪天,沈淮也不知道小黎有沒有去接寇萱出院,反正小黎放假后就整天耗在鎮衛生院里,沈淮跟陳丹都不去管她。
寇老頭家是個土墻茅屋,看上去就無比的寒酸,屋頂上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雪,叫沈淮擔憂這么簡陋的房子,能不能扛住雪壓。
陳舊的木門掩著,能聽到小黎在里面的說笑聲,她桔黃色的自行車就挨墻放著,沈淮忍不住苦笑搖頭:這么大雪天,她都不想想等會兒怎么回去。
村支書跑過去敲門,小黎打開門,看見沈淮,愣了一下,問道:“沈淮,你過來干嘛?”
沈淮伸手過去搓了搓小黎的腦袋,笑道:“我不過來接你,你等會兒怎么回去?”小黎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
村支書不知道沈淮跟眼前這個美少女是什么關系,但看他們關系親妮,想必非親即故,看到寇老頭探出頭來,說道:“寇老頭,鎮上沈書記過去給你拜年了……”
寇老頭忙走出來,對沈淮說道:“這真是的,大過年的,沈書記你也是大忙人,過來給我們拜什么年啊?”
沈淮知道寇老頭是實心人,說話很直接,笑道:“黨員干部是人民的公仆。我們先要確保人民群眾能過好年,我們當公仆的才敢心安理得的坐家里等著過年……”
走進屋來,就兩間土屋,堂屋兼作廚房,泥地,有灶有桌,桌上放著一只銅水煙臺。角落里還搭了一張小床,想來是寇老頭所睡。
床上的被褥打了補丁,還都露出棉絮來,下面鋪的是干草。堂屋開了北窗,沒有玻璃,用塑料布跟報紙蒙著,破了一個口,寒風呼呼的吹進來。屋里跟屋外的氣溫差不多冷,叫人感覺不到一絲的暖和。
沈淮矮著頭走進里屋,寇萱臥著床,還沒有坐起來,似乎為家里的窘困暴露在外人面前既難堪又難過,小臉通紅,眼睛里噙著淚。
小姑娘不再像初見她時給打腫臉,白皙的臉蛋,秀直的鼻梁,除了有些削瘦外,相貌相當的清秀,眼睛也大而有神,只是顯得過于凌厲……
沈淮抬頭看了看屋頂以及支撐房梁的土墻,無暇照顧小姑娘的情緒,也不管村支書跟黃新良跟寇老頭在堂屋說什么官話,他轉身出了門,繞到房子后面。
黃新良、褚強看沈淮反應奇怪,追出來,問道:“沈書記怎么了?”
“這么大的暴雪天氣,天氣預報說還要下一整夜,這房子吃不住啊!”
“……”黃新良、褚強愣了愣。
沈淮沒跟黃新良、褚強多解釋什么,就走回到屋里,跟寇老頭說道:“今天這么大的雪,東華是好些年沒遇到了。你這房子怕是吃不住,今天你跟寇萱還是要住鎮上去,我讓車送你們,至少要等雪停了,才能回來……”
“沒事,下雪能有什么事?”寇老頭搖頭說道,“這房子下雨才遭罪呢。”
東華地處南方,就是正而八經的建筑,在設計時,防雪標準上也要遠遠低于北方城鎮。
在南方、臨海,要說臺風過境,政府一招呼,群眾轉移起來動作迅速,但在防雪災上很麻痹大意,便是黃新良、褚強他們也都沒有防雪災的警惕跟意識。
沈淮做工業管理出身,在防災及安全上接受的訓練,要比任何一名普通官員都要專業。這屋頂能承受多厚的雪壓,沈淮眼睛看著大體就估算出來,這顯然不是黃新良、褚強他們具備的能力。
這雪真要照天氣預報所說的,持續明天凌晨才停,這房子有成的可能會塌下來。
沈淮也是嚇一身冷汗,全鎮排查出來的、跟寇老頭家差不多的特危房有上百處,他今天要是躲在辦公室里,怕是也沒有防雪災的特別警惕性……
沈淮也暗感:這一把手不好當啊!要干好一把手,需要有應對各種突破問題的處置經驗跟冷靜。這也是很多背景深厚的年輕官員,到地方上多從副手做起、不讓輕易擔任一把手的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