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五百顆首級？”

紹興衛指揮使林曉的聲音中帶著錯愕，又有些驚喜。

他轉過頭，打量著那用布蓋著的大車，臉上滿是狂喜的神情，聲音都有些磕巴：

“這，都，都給我啦？”

啥也沒干，就憑白得了這般大的好處，林曉當然興奮無比。

“當然。”

“不僅如此，我已經令紹興府的知府，為你寫請功的奏章。”

“我讓他舉薦你為浙江都指揮使司都指揮同知，任寧紹參將。”

嚴凌笑著說道。

寧紹參將，屬于營兵制的產物，雖然沒有品階，但卻可以節制寧波府與紹興府的軍務，本身也帶有一營兵，權力較之衛所指揮使要大上許多。

大明的衛所制發展到現在，已經瀕臨崩潰，幾乎已經無法再承擔作戰需要了，而營兵制卻是在不斷地發展壯大，到了現在，大明的地方，呈現出營兵與衛所兵并行的情況。

營兵制很早就已經出現了，事實上，京軍又稱京營，便是營兵制的典型，畢竟明初之時經常會出現長年累月用兵的情況，這要是按照衛所制的話，無疑會誤了農時。

只不過到了如今，其已經基本替代了衛所制了。

總兵、參將、游擊將軍等，就是營兵制下的產物，他們是沒有品階的，只是一個職權，為此擔任者又往往會兼任衛所制里的一些諸如指揮使、都指揮僉事之類的官職，以保證他們的品階與待遇。

他們的關系就類似于后世軍隊之中的軍銜與職務，有品階的都指揮僉事等，就是上校、少將這些，而參將之類的，就是旅長、師長。

浙江便設置有總兵官，其下轄只有四個參將，每個負責二到三個府的軍務，可見參將的權力還是很大的。和家族有關的，一個是臺金嚴參將，早已是自己人了，而寧紹參將，卻是空缺多年。

自從上一任寧紹參將死在任上，已經有數年了。當年嘉靖皇帝是因為倭亂，才在江浙設置的營兵，而此時的江南十分安定，營兵的作用已經被大大削減，所以朝廷沒有太重視，直到現在，新的委任狀都還沒有下來。

現在反正自己拿著這些個首級也沒有用處，嚴凌便想著干脆便把這些上報給朝廷，將這個位置攬到自己人手里，也就出現了這樣的一幕。

聽聞此話，林曉頓時大喜。他知道，在這個職位空缺已久，而他又正好“立下大功”的情況下，朝廷幾乎不可能不會拒絕紹興府知府的提議。

參將的權力本就已經是大了許多，又能夠從正三品升到了從二品，這簡直是雙喜臨門，頓時，他看向嚴凌的眼中滿是感激的神色。

可是隨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林曉又不由地苦笑一聲：

“可是我去哪里湊足那兩千人的營兵數額呢？”

“您也知道，一般而言，營兵的兵額，一半是由衛所兵之中抽調精銳進行組建，一半，由招募而出。”

“可是如今……我那紹興衛名義上有五千余人，實際上已經只剩下一千余人，哪來的精銳可以抽調，而百姓更是不愿意從軍。”

現在的衛所制已經不復當年，理論上內地衛所兵二分守城，八分屯田，可是屯田的士兵被當做農奴，軍田被侵占，戰兵的月糧，也被軍官克扣。

這樣一來就導致如今大明各個衛所的軍戶普遍出現了大量逃亡的情況，林曉到了要用人的時候，卻連兩千人都湊不齊。

總不能把整個紹興衛都拉到他營里吧？

要是換到別的地方，林曉說不得，就直接硬拉壯丁了，可是嚴凌很明顯不會允許他這么干的。

嚴凌卻是淡淡說道：

“怎么沒有營兵了？林指揮使不是才剛剛率領自己在紹興衛的精銳部下，全殲流寇之軍嗎？這些軍士，怎么不可以抽調出來作為營兵呢？”

林曉眼珠子一轉，已經明白，頓時驚喜：

“您是說……”

嚴家的族兵，有兩個千戶，正好滿足規定的一個營的數量。眼前這位“先生”，是要把這些軍隊給他充作營兵啊！

雖然他也知道，這支軍隊到了他的麾下多半也只是掛名，他絕對指揮不動，但是手底下有這么一支強軍，不說別的，至少自己的安全，在這越發混亂的世道，是有保障了啊！

畢竟能夠一波打潰數千人的流寇，這戰斗力至少也是那北地的邊軍水準，更是遠遠超過了江南明軍。

他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本身也不是個能打仗的，自然以自身安危為第一。

“可是這樣的話，家族各鎮，豈不是缺少護衛？不能因我而廢大事，先生，我還是自己去想想辦法吧。”林曉笑容滿面正要接受，突然又作出一副為家族考慮的樣子，推辭道。

嚴凌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語氣悠悠：

“這一點，我自有安排。”

他打算擴軍了，兩千人還是太少，這一次為了對付流寇，兩千族兵抽出之后，地方鎮子上的防衛力量幾乎一空。

正好三衛一千戶所，可以直接把人給填充進去，以那些指揮使和千戶作掩護。

反正他們手下，本來也已經沒剩下幾個人了。

見嚴凌早有準備，林曉自然也不會繼續客氣，又表了一番忠心，便歡天喜地地走了。

雖然可能因此少了些收入，但是如果能夠升官，權力也會更大，總體而言還是賺的。

另一邊，看著林曉遠去的身影，嚴洪亮有些疑惑地問道：

“祖，為何選他來擔任這參將？怎么不選寧波衛指揮使？”

畢竟寧波衛的指揮使無論從各方面講，都應該和家族更加親近才是，有這個機會，當然應當先讓給他。

“陛下現在可未必愿意用寧波衛的人。”

嚴凌淡然說道。

嚴洪亮恍然大悟。

畢竟連嚴時昭，都已經被冷淡了，朝廷里許多和家族有千絲萬縷關系的官員也都被驅逐，顯然要是紹興知府舉薦的是寧波衛指揮使的話，皇帝到時候說不定會拒絕，安排一個外人來做這參將，到時候難免又要起一番波折。

這位先祖，將皇帝的心思琢磨得很透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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