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主任…”

“蘇主任，你就不要再這樣稱呼我，我已經不再是什么主任，你要是愿意的話就喊我一聲老顧吧。說起來，我現在倒是覺得老顧這個稱呼聽起來親切的很。”顧憲章搶先說道。

“好，老顧。”蘇沐這次倒是沒有推辭微笑著道。

“蘇主任，這里面都是咱們省發改委最近要研究的重點項目，至于說到其余的小項目，我也全都整理好，稍后鄭鶴會給你送過來。至于說到其余要交接的內容，倒是沒有必要多說什么，因為都是按照程序走的，并不復雜，你到時候只要掃一眼就能知道內容。”

顧憲章將文件遞給蘇沐后，猶豫了下，還是決定說出來，“交接的公事說完，蘇主任，你能不能聽聽我給你說說我的心里話。”

“我最喜歡聽實實在在的心里話，老顧，你不要有任何顧忌，我對你其實是沒有多少反感的。相信你也知道的，我從空降到咱們省發改委那天起，就從來沒有想過要和你為難。但很多事的發生，都不以我們的主觀意志為轉移。既然現實已經如此，沒有辦法改變什么，那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你要是對我有意見，想要對我發泄的話，盡管說，我全都兜著。”蘇沐很干脆道。

“蘇主任，你倒是夠坦誠夠直接的。”顧憲章苦笑起來。

“是啊，不坦誠點不行啊。”蘇沐沒有任何掩飾。

“其實我在進來之前，還沒有想過要如何和你討論這個話題，甚至我都想著不會和你討論這個。但你的態度讓我心里感到慚愧，我要是不將心里話說出來。總感覺會有些不舒服。因此，我今天也就敞亮一回，將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跟你說道說道，你覺得有用的就聽聽。沒用的你就當做耳旁風刮掉好了。”顧憲章臉色變的靜止如水。

“老顧，你說吧。”蘇沐笑道。

“就像你所說的那樣，你空降下來的時候，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和你為敵，我心中連這個念頭都沒有升起過。那時候的我，只是想要將省發改委的工作做好。你或許也清楚。當時的省發改委就沒有什么一言堂之說，連什么派系都沒有，每個副主任都是各自為政。我這個主任也樂見其成，只要你們不成派系，我就永遠能掌控全場。”

“然而后來隨著你的工作展開。我發現發改委的這種各自為政的局面開始變化，已經有人聚集在你身邊，這讓我感到些許惶恐。后來煙蝶縣破產事件便是一根導火索，你成功將這個事件解決掉，奠定了你在省發改委的絕對地位，我便偏激的想到，要是不能夠將你壓制住的話，這里遲早沒有我的立足之地。”

“所以我就開始針對你。壓制你，為了能夠削弱你的威望，我安排你前往燕北省進行發改委內部的工作交流。但后來我知道了。是金子總會發光。不管你怎么打壓都沒用，因為你越打壓，反而會讓金子的光芒變的越來越明亮。恰好在這時你前往華盛頓，我雖然不知道那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但通過國家發改委的強勢出擊，硬是將戚伽他們五個全都調走。換來黃東敏五個，我從這個舉動中猜測你很有可能要倒霉要遭殃。因此我才會獨斷獨行。對你的工作進行調整，只是沒想到。到頭來我還是失策了，你非但沒有倒霉，反而以更加強勢的姿態崛起。”

話說到這里的時候，顧憲章臉上露出一種苦澀神情，他嘴角泛起些許苦笑，凝視著蘇沐繼續說道：“蘇沐，我就倚老賣老的喊你一聲名字。其實從我個人來說，我對你是佩服的。因為你是一個真正干實事的人，從你到咱們省發改委來，你就沒有讓人失望過。即便是我也必須承認這點，拋開利益矛盾，我對你會豎起大拇指。”

“就因為這樣，所以你才會遭人妒忌。你越是光芒萬丈，就有人越想要將你踩在腳下。別的不敢說，就咱們吳越省中，你要小心提防著霍祭文。我會落到現在這步田地，除了我和你為敵外，還有就是他的推波助瀾。你必須要將霍祭文當成是頭號政治敵人來對待，面對他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松懈，必須戒備到底。要是有可能的話，最好能讓他打到，讓他離開這里。”

蘇沐心思微動。

顧憲章這次是真的鐵心了，他能將霍祭文說出來，就能看出他的決心。要不是因為心已經死掉，你以為顧憲章敢隨隨便便就將霍祭文這個名字說出來，并且還說出要讓自己將霍祭文踩在腳下的話來。

“老顧，我知道怎么做。”蘇沐倒是沒有隨便表態。

顧憲章將心中該說的說出來后，心情也就變的痛快。蘇沐沒有給出什么明確表態，在他看來再正常不過，蘇沐要是像個愣頭青似的，什么都不管不顧，上來就是一陣胡言亂語，他反而會輕視。

“蘇主任，那你忙，我這就走了。”

顧憲章說完就站起身，和蘇沐握手告別時，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笑著道：“蘇主任，辦公室主任管理著省發改委所有亂七八糟的大小事情，是個很重要的職位。劉金章這個人我當初提拔起來時，雖然是有點私心，但我想說的是，這個人還是有水平的，是有些能耐的。當然你要是有更加合適的人選就當作這話沒說，要是沒有的話，劉金章倒是可以用上一用。我已經離職，說這話是沒有什么別的意思。”

“我懂。”蘇沐笑道。

顧憲章這才轉身離開。

滴水不漏。

顧憲章離開辦公室后，在心底暗暗感慨著。他敢說蘇沐肯定知道自己說出來的這些話是想要表達什么意思，但不管自己怎么說，蘇沐都沒有任何想要搭話的意思。只是說我知道，我懂，你說有這樣的話在，顧憲章能借機鬧出什么事嗎？不能的，這是再簡單不過的普通對話。而就因為這種普通，才能看到蘇沐的厲害。

顧憲章。

霍祭文。

劉金章。

蘇沐站在辦公室中，撫摸著項目文件夾，臉上露出神秘笑容。

顧憲章到底想要做什么，蘇沐其實一點都不在乎。他是真的想要幫助自己，或者說是不甘心，想要借此機會挑起自己和霍祭文之間的戰火，這都不重要。

一個已經從主任位置上被拿下來的家伙，是不可能再掀起任何風雨的。剛才顧憲章有些話說的是不錯的，當初幾個副主任各自為政，他只要扮演好統帥者的角色就成，就能應付所有事情，所以說在這種情況下，顧憲章是沒有培養出來什么嫡系。他現在辭職后，更加不可能有誰會給他通風透氣。

蘇沐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他知道自己要是在這個位置上的話應該如何做事，所以說他心中無所畏懼。

“劉金章嗎？”

蘇沐想到顧憲章離開前的推薦，便讓郭輔將劉金章喊進來。辦公室主任這個職位當真是不可或缺的，是整個省發改委的大管家，是必須要和主任站在一條線上的。所以蘇沐必須確保劉金章這個人到底能不能聽話，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有將這些全都搞清楚后，蘇沐才能給出最終的任免決定。

劉金章站在辦公室中央，神情嚴肅的望著蘇沐，“蘇主任。”

“老劉，知道我喊你進來的原因嗎？”蘇沐淡然道。

“我知道，能不知道嗎？”

劉金章苦澀的揚起唇角，身上散發出一股悲涼氣息，“蘇主任，你不用說什么，我都知道你喊我進來是做什么的。不就是調動崗位嗎？放心吧，我已經決定主動辭職了，我很清楚，從我當初跟隨顧主任的那天起，就應該能想到今天這個結局。我對顧主任從來就沒有過什么信心，但他怎么說都是將我提拔起來的，我是不能背叛他的。蘇主任，其實我早就都準備好，這是我辭職報告。只要你批了，我就不是省發改委的人，那樣你也不必承擔什么惡名，誰讓這一切全都是我自找的。”

劉金章說著就從背后拿出來一張紙，雙手恭敬的放到辦公桌上，隨即后退兩步，神色淡然。

“什么意思？”蘇沐微微揚起眉角。

“蘇主任，你真的不要誤會，我沒有什么意思的，你也不用多想，以為我這是在玩什么以退為進的把戲，我還沒有那么無聊。我這樣做就是想要你給我個機會，一個能夠利利索索，痛痛快快離開省發改委的機會。”劉金章沉聲道。

有點意思的劉金章。

蘇沐將辭職報告書拿起來，看都沒看當著劉金章的面就給撕成碎片，隨后在劉金章的驚愕眼神中，他平靜道：“知道嗎？我曾經詢問過戚伽他們，要是說在現有的辦公室副主任中選擇一個的話，你們會推薦誰。你知道他們是怎么說的嗎？他們說論能力的話，你劉金章是當之無愧的最佳人選，即便是江和平都差你遠得很。所以說，你以前是怎么想到我不管，從現在起，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端正自己的態度，好好的將辦公室的工作做好。”

劉金章頓時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