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越泡沫時代

1029. 三氣長戶

BURNING事務所。

社長辦公室旁邊的會客室里,樋口紀男向周防郁雄發表著自己的看法,“依我看來,這是個不可錯過的好機會。”

這個周防郁雄的心腹,那天晚上,一起出席了島田紳助做東的宴會。準確來說,就是早做好了要在席間跟巖橋慎一商談合作的準備,周防郁雄才會叫上樋口紀男隨行,讓他聽個全場。

和擅長挖角、擅長使用點別出心裁手段的馬場俊一不一樣,樋口紀男的行事手段更加穩妥務實,不僅如此,還是事務所內堅持要自己培養新人的那一派。

比起靠著吞并小事務所來壯大自身,一家藝能事務所,應當有自己培養新人的能力。

周防郁雄若有所思,“我倒是沒想到,能從那位巖橋嘴里,聽到織田哲郎的名字。”

樋口紀男其人不茍言笑,連說笑話的時候也板著一張臉,“畢竟,大黑摩紀的才華,不是輕易就能被埋沒了的。”

他暗諷長戶大幸以貌取人,連織田哲郎那個不問世事的作曲家都看得出大黑摩紀的才華,那位大制作人卻因為大黑摩紀長相平平,就將她否定。

周防郁雄聽他提到這一茬,露出個微笑,“像巖橋那樣注重歌手本人的制作人,也少見。我還是頭一回見到,對手下新人的心愿這么在意的制作人。”

在外面,周防郁雄說話還含蓄,與心腹在一起的時候,就不拐彎抹角了。

巖橋慎一這么看重大黑摩紀和織田哲郎之間的約定,背后不知道是不是打著什么不能說出口的算盤。

樋口紀男一本正經,“如果是那位巖橋桑,看他的種種事跡,即使真的是出于對歌手的尊重,也不奇怪。畢竟是敢對THEBLUEHEARTS伸手的人。”

周防郁雄搖頭,“對THEBLUEHEARTS伸手,讓巖橋賺得名利雙收。那個制作人,比誰都要jing明。”

樋口紀男回答,“大黑摩紀出道就爆紅,靠的是一鼓作氣。接下來的第二張單曲,其實至關重要。如果沒有第一張單曲帶給觀眾的驚艷,先前的人極有可能成為被戳破的泡泡。這樣一來,假如讓她唱已經獲得了大眾認可的暢銷作曲家的歌曲,就成了一道保險。”

織田哲郎送給大黑摩紀,大黑摩紀本人、外加巖橋慎一這個制作人都想要發行的曲子,想必質量絕對高得很。否則,也不值得那個制作人如此鄭重其事。

樋口紀男認為,巖橋慎一這么做,是在替大黑摩紀的新人期,上一道保險。不僅如此,

選擇與VERMILLION唱片合作,還能共同分擔宣傳期的廣告費用等等。

樋口紀男為人務實,關注的也是實際的地方。周防郁雄畢竟自己用慣了見不得光的手段,遇事也習慣從背著光的那一面去看待。

周防郁雄認同樋口紀男的分析,但自己又在心里覺得,巖橋慎一這么做,是為了給長戶大幸添堵。

雖說,在周防郁雄看來,如果巖橋慎一真的存著點給長戶大幸添堵的打算,那未免小氣,這個理由站不住腳。何況,長戶大幸放走了大黑摩紀,其實正幫了他大忙。

或許,這個年輕制作人,是真的沒有什么壞心眼,所考慮的只有如何將利益最大化而已。

他把這個想法跟樋口紀男隨口一說,這個忠心耿耿的老臣輕松看待,“就算有這樣的原因,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長戶桑是唱片公司的負責人,凡事也必定是以利益為重。”

“這倒是。真要說的話,那兩個人,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

那張《大家一起來跳舞》,正是巖橋慎一和長戶大幸合作的成果。

周防郁雄笑了,“不過,從那個巖橋把這件事說給我聽開始,無論我是否同意他的合作方案,都必須要對那首歌曲做出反應。”

只要他做出了反應,巖橋慎一就拿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從利益的角度出發,巖橋慎一跟長戶大幸之間關系不睦,去商談使用那支曲子的事,多半會平添許多麻煩。但直接跟他商量,并且是以合作的名義,這樣一來,就簡單多了。

而從這點來考慮的話,也就不難解釋為什么巖橋慎一要提到那首歌的事。

想到這些,周防郁雄放松了一些,覺得那個巖橋慎一,如果是個利益至上的人,和他合作起來,反倒容易得多。

但反過來說,即使他心里存著些有的沒的,周防郁雄也不放在眼里。

樋口紀男又提到,“其實,也不妨把這件事,看成是個機會。織田桑現在停止為VERMILLION進行音樂創作,借由這次的合作,由您來實現他的心愿,是個緩和的好機會。”

周防郁雄點點頭,回答的卻是:“不管怎么說,織田哲郎也是名作曲家,那首曲子的質量是有保證的。用那首曲子,這場合作至少成功了一半。”

他在心里,對于緩和織田哲郎與VERMILLION唱片之間的關系這件事,并不怎么在意。準確來說,周防郁雄不覺得這是需要他去做的事。

織田哲郎這個作曲家,既

是長戶大幸拿在手里的一張好牌,也是BURNING在吃下BEING之后,從長戶大幸那里接收來的寶貴財富。

但是,自從加入VERMILLION唱片之后,織田哲郎就沒有再為新公司提供過曲子。現如今,長戶大幸能用的織田哲郎的曲子,都是BEING時代的庫存曲。

這個剛剛憑借著《大家一起來跳舞》的爆紅一舉成為業界一流的作曲家,如今既不是長戶大幸能自由支配的一張牌,也不是BURNING從長戶大幸那里接收來的財富。

不過,對周防郁雄來說,這并不是件值得他多做關注的事。

一家唱片公司里,不可能只依賴同一個作曲家,哪怕他是個公認的天才。VERMILLION唱片在成立的這一年間,一直都在面向業界、面向大眾招募創作者。憑借周防郁雄的面子,要和知名的作曲家合作,也是小事一樁。織田哲郎影響不了VERMILLION唱片發展的腳步。

何況,長戶大幸帶來的曲庫里,還有為數不少的織田哲郎的庫存曲。

早在BEING剛剛成立,織田哲郎籍籍無名的時候,長戶大幸就鼓勵他創作,勸說他把歌曲收入制作公司的曲庫,方便公司去替他推銷。等到被CBS索尼委托給BEING制作的樂隊TUBE被捧紅以后,長戶大幸看到織田哲郎的才能受到肯定,更認定他前途不可限量。

這個關西商人jing明得很,連周防郁雄也在心里佩服他。

長戶大幸手里有著足夠使用一段時間的織田哲郎的庫存曲,這讓周防郁雄對織田哲郎如今不合作的態度更不在意了。以BURNING的實力,再發掘到獨當一面的作曲家,也是遲早的事。

周防郁雄心里清楚,自己根本用不著在意織田哲郎的想法和動向,長戶大幸會比任何人都著急。甚至,他越是對織田哲郎的叛逆不聞不問,長戶大幸就越是會想方設法,去修復和織田哲郎之間的關系,讓那個年輕氣盛的作曲家,重新再為公司創作。

準確來說,是為了長戶大幸創作。

對BURNING來說,沒有不可取代的牌。但是,對長戶大幸來說,織田哲郎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手的一張牌。

俯首稱臣,居于人下,手里就無論如何都需要培養自己的勢力。現在,織田哲郎的才華備受業界肯定,照這個勢頭下去,成為名作曲家指日可待。

實際上,在《大家一起來跳舞》爆紅之后,發到VERMILLION唱片的合作邀請就源源不斷,然而,因為

織田哲郎停止了向公司創作,這使得長戶大幸不能盲目答應外界的合作邀請。

但是,有一件明擺著的事:

如果能借著織田哲郎的曲子和外界合作,產生更多的聯系,勢必能將自己的關系網越織越廣。在業界地位越高,那么,長戶大幸在公司的位置才能坐得更穩。

長戶大幸野心十足,絕不會甘心將唱片公司的決策權拱手讓人,周防郁雄對他的野心心中有數,但并不討厭有野心的人。或者說,對剛要起步的唱片公司來說,野心才是必不可少的。

對周防郁雄來說,長戶大幸如果有那個本領,那他盡管大展身手就好。

馬場俊一對VERMILLION唱片同樣野心勃勃,周防郁雄明知如此,仍派這個心腹跟長戶大幸打擂臺,無非也是存著點兒要看那兩個人如何競爭的主意。

當然,這兩個人越是相互制衡,周防郁雄才更能把這家唱片公司握在手里。不管那兩個人如何爭斗,只要一錘定音的權力在他手里,VERMILLION唱片就不會因此成為一盤散沙。正相反,那兩個人還會千方百計拿出成績表現自己,以期待從他手里換取權力。

周防郁雄想到這里,跟樋口紀男說:“如果接下來還要跟GENZO那邊打交道,那就要有勞你去進行相關的交涉了。”

樋口紀男答應著,“全憑周防社長的吩咐。”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雖說周防郁雄沒有肯定合作織田哲郎送給大黑摩紀的那首歌的事,但樋口紀男心中有數,這件事多半已經成了。

WANDS的出道定在了二月的最后一周,這段時間,樂隊忙于出道單曲的制作,長戶大幸也多次前往錄音室,親自擔任樂隊的制作人。

先前,大黑摩紀的成功帶給長戶大幸的沖擊和不痛快早已淡去,反正已經是跟BEING、跟VERMILLION唱片、跟他自己都不會再扯上關系的人,多看她一眼的必要都沒有。

當下的重點,是全力準備WANDS的出道,發掘新人……以及修復和織田哲郎的關系。

去年,巖崎加允美在BURNING資助下開設的那家小事務所,前幾天宣布關門大吉。她簽下的那幾個新人,經紀合約也分別被轉入了BRUNING系所屬的其他事務所。

不同意換事務所的新人,就自動解約,隨便他們再去另謀高就。

至于巖崎加允美本人,被周防郁雄下了一道嚴厲的封殺令,要求她永久退出藝能界,甚至不允

許她以工作人員的身份,繼續留在業界。

業界之中,不理會BURNING的公司也有不少,然而,區區一個巖崎加允美,不值得為了她去跟周防郁雄的那道封殺令對著干。

再者說,業界的工作,需要頻繁跟其他勢力的人打交道,巖崎加允美既然得罪了周防郁雄,大半個業界都向她關上大門,這樣一來,即使收留她,她也沒什么施展的機會。

如此一來,這個剛剛憑借著出賣菊池桃子邁出成功一步的經紀人,又因為這件事,被徹底打入深淵,從今往后,也休想再有翻身重來的機會。

對長戶大幸來說,他剛剛才結識的盟友,這個同盟就冰消瓦解。

巖崎加允美既然已經萬劫不復,長戶大幸也沒有再多看她一眼的必要。眼下。馬場俊一虎視眈眈,長戶大幸迫切需要壯大自己的勢力和影響力。織田哲郎和VERMILLION唱片的專屬合約離結束還早得很,他既然看不慣BURNING的行事手段,更不可能倒向馬場俊一那邊。

正因如此,即使兩人之間的關系稍顯微妙,織田哲郎也還是絕對的長戶派。

長戶大幸需要織田哲郎,對織田哲郎來說,要么自己雪藏自己到合約結束,要么,還是改變主意,退上一步才好。

長戶大幸心里計劃,跟織田哲郎促膝長談一次,并且,他打算建議織田哲郎參與歌手的制作,讓他擔任制作人,給他更多的權限,以此來勸誘他重新開始音樂活動。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再以利相誘。這次一定可以!

除此之外,當初,織田哲郎向他引薦大黑摩紀的時候,他是說了些否定織田哲郎的話。長戶大幸心想,不是不可以利用這一點,趁此機會去和織田哲郎道歉。

事已至此,就算說點軟話,承認自己在大黑摩紀的事情上欠妥,又怎么樣——

從錄音室返回唱片公司,辦事員轉達了一通來自BURNING本部的樋口紀男常務的電話。長戶大幸接了電話,是樋口紀男和他商量,周防社長計劃和GENZO的巖橋桑合作。

巖橋慎一提議,就使用當初織田哲郎送給大黑摩紀的那首歌。既然是他們兩人友誼的見證,對VERMILLION和GENZO的合作也大有意義。

原來,當年,織田哲郎不僅給大黑摩紀說了好話,還送了一首歌。早在BEING時代,就瞞過他,送了歌曲給大黑摩紀。

所以說,到底是誰更欠妥呢?

長戶大幸放下電話,面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