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越泡沫時代

558. 漸入佳境

周一,大阪。

晚上七點鐘,秋吉順子準時換到關西電視臺,收看明石家秋刀魚主持的《秋刀魚盛宴》。去年春天,高中畢業以后,她從家里搬出來,開始了獨居生活。

新生活開啟,雖說如此,卻把每周一晚上都看《秋刀魚盛宴》的習慣,從原來的大家族一并帶來了自己的單身公寓。

秋吉順子老家是六口人的大家族,晚間,一大家人圍坐在矮桌前看電視。如果是看其他的節目,也許還會在換臺這件事上產生分歧,但是,如果是看《秋刀魚盛宴》,那么就能達成共識。

明石家秋刀魚在關西人心目當中,絕對是頂級的大明星。

這一期節目的嘉賓是女演員山口智子。

山口智子自去年下半年起,接棒出演晨間電視劇《小純的應援歌》,電視劇的舞臺設定在關西,山口智子飾演的女主角,因為喜歡棒球而在甲子園球場附近開旅館。

晨間電視劇每天早上八點開始播出,受眾一直以來都是家庭主婦和老年人——這個時間,上班族們早就已經出門。

在點心工廠上班的秋吉順子也不例外,每天早早出門,從不看晨間劇。因此,對山口智子這張臉極為陌生,第一印象只有“個子很高”而已。

對她這個土生土長的關西人來說,之所以一期不落看《秋刀魚盛宴》,可不是為了看嘉賓,而是為了看明石家秋刀魚。

不管來的人是誰,節目的節奏都牢牢抓在他手里,正因如此,不管來的嘉賓是誰,只要喜歡明石家秋刀魚的主持方式,那么都能看得津津有味。

她拿起筷子,邊看電視邊吃晚飯。

獨居的生活,電視里有個喋喋不休的搞笑藝人說個沒完,對秋吉順子來說,像是種陪伴和安慰。

晚上九點,秋吉順子又把電視臺從每日放送調回關西電視臺。

每周一晚上九點,關西電視臺會和富士電視臺同步聯播月九劇,今天晚上要播放的是第二集。

上周秋吉順子看了第一集,雖然是當紅的男女偶像擔任主演,不過,電視劇的劇情卻不是很吸引她。

帶著點看看接下來要如何進展的心態,她還是決定再看一看……

十五分鐘后,她有些無聊的開始在每日放送和關西電視臺之間換臺。

這部電視劇果然不太合她的胃口。

不過,雖然電視劇不合胃口,不過,秋吉順子倒也并非全無收獲。她非常喜歡電視劇的主題曲,一支叫ZARD的樂隊演唱的,名為《まっすぐに…》(一直向前)的歌曲。

之前,電視劇的主演中山美穗到《秋刀魚盛宴》去宣傳,還把這張單曲作為禮物送給了明石家秋刀魚。

用“まっすぐに”來當歌名,這種做法不太多見,秋吉順子因而對這首歌的名字印象深刻。

等到月九劇開播,看過了第一集以后,她對電視劇的劇情不太滿意,卻非常喜歡這首主題曲。

朗朗上口的爽快旋律,還有女主唱清亮干脆的歌聲,秋吉順子聽了,有種清泉在心中淌過的舒暢感覺。

除此之外,最讓她喜歡的是這首歌的歌詞。

秋吉順子只讀過高中,在校時也不是那種文采出眾,善于表達內心想法的人。不過,雖然人看著有點粗枝大葉,但是她的內心也有著纖細之處。

在這樣的她看來,過于直白的話太過粗野,過于含蓄又顯得扭扭捏捏。

小說如此,歌詞也一樣。

但是這首歌的歌詞,卻剛剛好戳到秋吉順子的心。

帶一點口語化、措辭卻頗為含蓄,盡管含蓄,但并不扭捏,甚至有一種率直感。歌詞的內容充滿了生活感,秋吉順子第一次在電視劇里聽,就有種“這是為普通人所寫的歌詞”的感覺。

盡管她的生活樸素,電視劇里那種游戲人生的都市男女的生活態度離她有點遠,但她卻從這首主題曲當中,微妙的產生了一絲共鳴。

但這份共鳴并非來自電視劇,而是來自于這首歌。

看過第一集以后,秋吉順子在下班時抽空去了趟唱片店,找到了ZARD這張名叫《まっすぐに…》(一直向前)的單曲,把它買了下來。

這支樂隊的名字在這之前她一次也沒聽過,但意外的是,當她去買唱片的時候,唱片店里,為ZARD而來的人,并非只有寥寥幾個。

在擺放了一堆不知名歌手的貨架這邊,ZARD竟是這些歌手當中人氣最高的。

他們也是看了月九以后才來買唱片的嗎?秋吉順子心想。

秋吉順子有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名叫深田瞳子。

和從小就不笨也不聰明,在班上不起眼的秋吉順子不同,深田瞳子活潑輕佻,長相雖然不是很漂亮,卻很懂得打扮,高中時在班上男生之間人氣頗高。

高中畢業以后,秋吉順子去了點心工廠當工人,想當美容師的深田瞳子去了專科學校。

雖然走上不同的人生道路,不過,兩人倒也沒有漸行漸遠,每周還能見個一兩次,吃個飯、跳個舞,有時深田瞳子還在秋吉順子的公寓里過夜。

這一周也不例外,兩人約好,秋吉順子下班以后,一起去吃鐵板燒。

深田瞳子話不少,每次見面,都像是事先預備好了一筐的話等著一股腦兒倒給秋吉順子。她熱衷追星,神通廣大,高中時就能追到東京去看少年隊的演唱會。

同樣是《秋刀魚盛宴》的忠實觀眾,秋吉順子對山口智子一無所知,深田瞳子卻對山口智子主演的電視劇《小純的應援歌》劇情了如指掌,還告訴朋友,電視劇里有個叫唐澤壽明的演員看上去很不錯。

對秋吉順子來說,山口智子已然很陌生,更不要提唐澤壽明了。

但她也津津有味聽著,隨便深田瞳子把話題帶到什么地方,她要么能接上,要么能接納。以這種相處模式看來,這對好友都喜歡看《秋刀魚盛宴》,喜歡明石家秋刀魚也不是沒有道理。

“小秋,新一集的月九你看了嗎?”深田瞳子問。

“看了一點,不過,有點無聊。”秋吉順子實話實說。

深田瞳子也不在意,自己說自己的,“我倒是覺得很好看,漸入佳境。”

和安于留在大阪的秋吉順子不一樣,深田瞳子對東京懷有深深的向往。

大阪作為關西的中心,繁華程度自然無需多說。但是,在深田瞳子眼里,市井味兒十足的大阪,無論多么繁華的地方,都有種揮之不去的土氣。

秋吉順子毫不懷疑,好友總有一天會去往東京。

在對東京懷有夢的深田瞳子眼里,《戀上你的眼睛!》這部電視劇,正是她夢中的情景,滿足了她對“東京”的幻想,會如此喜歡這部電視劇也不奇怪。

“說起來,”深田瞳子聊了一會兒電視劇,忽然提到:“這部電視劇的主題曲很棒呀!”

秋吉順子隨口接上:“《まっすぐに…》?”

“小秋你一定也覺得這是首好歌!”深田瞳子大笑,這對朋友對彼此的了解就深到這種程度。

秋吉順子笑著承認。

“我看第一集的時候,只覺得這首歌聽上去挺暢快的。”深田瞳子說,“但是,看完第二集,到最后主題曲響起來的時候,竟然有點感動。”

“打個比方來說,”深田瞳子搜腸刮肚,“在應該煽情的地方恰到好處響起的BGM。當然,這首歌一點也不煽情,倒讓人有點勁頭十足,想像歌名那樣‘一直向前’沖上去。”

秋吉順子笑著聽完深田瞳子對這首歌的評價,“我買了這張單曲,瞳子。”

“啊!好狡猾!”深田瞳子跟朋友開玩笑,“竟然已經提前行動了。”

“不過買了不后悔。”秋吉順子說,“歌詞寫的很好。而且,封面上的主唱桑,看上去意外的是個美人。”

本來,以她的印象,還以為樂隊不會有太漂亮的女主唱。

“真人也是大美人哦。”深田瞳子說。

聽到秋吉順子發出疑惑的聲音,和她解釋:“專科學校里有個男同學,說他之前去看過這樂隊在大阪的演出。”

“聽他說,主唱桑真人又漂亮身材又好,比起演員也不遜色。雖然是美人,不過一點也不高傲,給人的印象相當有親和力。”

秋吉順子聽得一愣一愣的,“這樣的主唱桑?”

“就是這樣的主唱桑。”深田瞳子給了個肯定的答復,“那個男同學看過現場以后,就去買了樂隊的單曲,還在朋友之間替樂隊賣力做宣傳呢。”

“聽他說了那么一通,讓我也想去看看樂隊的現場了。”追星狂深田瞳子,不僅對帥哥感興趣,對所有美或者帥氣的人物都感興趣。

“在那之前,”她先盤算起來,“我要不要也去買張單曲呢?”目光投向秋吉順子,隨口拜托道:“小秋,把樂隊的單曲借給我聽幾天吧?”

“幾天太久了。不過,今晚你去我那兒的話,聽一晚倒是可以。”秋吉順子說,“聽過之后,如果還是喜歡,就去買一張支持下他們,怎么樣?”

既然是支新出道的樂隊,銷量對他們來說一定很重要。秋吉順子想著,能有一點點也好,讓多一個人支持他們。

只有這樣,他們才有機會發下一張、以及越來越多張。

好不容易有支喜歡的樂隊。

“好吧!那就先聽一晚。”

深田瞳子答應了,“等到明天……明天我也去買一張。”說著一笑,“連小秋都說買了不后悔,就讓人對他們很放心。”

這對朋友,繼續聊起她們的下一個話題。

月九第一集播出以后,當周,ZARD在東京圈的銷量明顯抬頭,雖然不是大幅上漲,但也踏踏實實,賣出去了四千張。

跟開始可憐兮兮的一千張比起來,看了就叫人心里舒坦。

等到月九繼續播出,想必數字還會上升。

而在東京圈賣出四千張的時候,關西那邊,反饋回來的銷量是八千張,仍舊遙遙領先。ZARD在關西先行一步的宣傳,替他們在那邊灑下了比起關東這邊更多的種子。

種子生根發芽,隨著打歌節目和電視劇相繼播出,在關西那邊的關注度更多起來。

這樣一來正好。

面對關西那邊遠勝關東這邊的銷量和關注度,巖橋慎一順水推舟,按照原定的計劃,拿著ZARD在關西那邊取得的成績,反過來在關東這邊談宣傳。

話題都是現成的,“這支在關西大受歡迎的樂隊,到底有什么魔力?”

ZARD替月九唱主題曲,巖橋慎一正好抓住這一點,趁機跟富士電視臺套近乎。

雖然跟龜山千廣有點交情,不過,電視臺里不同的制作部門各行其是,這點關系也用不上,巖橋慎一就帶著樂隊的成績單、在關西的話題度,去跟富士電視臺那邊協商。

富士電視臺那邊,黃金檔的《夜晚勁爆錄音棚》,需要真金白銀成績的《THE

TEN》之類的節目,ZARD要登場自然還不夠格。

協商之后,最先給樂隊拿到的第一個,是MUSIC

FAIR的出場機會。

FAIR是從六十年代起就開始播出的老牌音番,每周六晚間六點鐘播出,相比起黃金檔音番,整體布景要樸素許多,娛樂性也不強,主要以唱歌為主。

也正因為以唱歌為主,所以,這檔音番也頗考驗樂隊的唱功。

不過,有個好處在于,這檔節目是錄播,對蒲池幸子這樣缺乏現場經驗的新手來說,比較容易進狀態。

在他為了ZARD去協商音番登場機會的時候,樂隊則開始了他們在東京圈內的巡回演出。

這次的巡演,加起來一共要演二十八場,場次不多,但對蒲池幸子這個新人主唱來說,挑戰不小。

現階段她一來缺乏經驗,二來水準還沒穩定,再者還處在個人風格的摸索期,不適合一下子就安排高強度、高密集度的演出。

巡演期間,負責他們的團隊全程跟隨,將每一場演出都記錄下來。

巖橋慎一這個總制作人,雖然跟蒲池幸子約好去看她,但是因為忙的不可開交,幾時能去看還真說不準。

不過,他在心里,對蒲池幸子充滿信心。

而在巖橋慎一為了ZARD操心奔走找機會的同時,那些現時的ZARD還高攀不起的音樂節目,又紛紛向DREAMS

TRUE發起演出的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