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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去嗎?”渡邊萬由美問。
巖橋慎一回說:“當然要去了。”
反正已經領教過了渡邊萬由美的母親和姐姐,不差這一個姐夫。巖橋慎一勁頭十足,渡邊萬由美也不把話說開,暗戳戳的惡作劇了一把。
傳達給巖橋慎一這么一個走了樣的邀請,渡邊萬由美訂好餐廳,請吉田正樹吃飯。蹭霸道總裁蹭上癮的巖橋慎一,帶上嘴邁開腿,先蹭她的車,再蹭她的飯。
吉田正樹中等個頭,膚色微黑,一副普通上班族的模樣,看著比實際年齡要老。見了面,渡邊萬由美擔任介紹人,巖橋慎一跟他換了名片。
三個人因為公事見面,坐到一起,也就以工作為話題了。
“萬由美把巖橋桑的打算說給我聽了。”吉田正樹待人親切,但是一點也不讓人覺得虛偽,很好相處。
看渡邊萬由美在這個姐夫面前的神態自然,就能了解到吉田正樹人品的一角。
通過渡邊萬由美和巖橋慎一見面的事吉田美樹不知道,先前聽說了關于巖橋慎一的事,吉田正樹本來就挺欣賞這個人,現在見了面,這個青年的言談舉止給人的印象也不錯。
巖橋慎一提議跟動畫制作公司背后的投資方搭線,這個思路夠特別,就眼下來說,還有點“非主流”,但是吉田正樹并沒有認為他的想法異想天開。
這種信任,是來自于他之前參與綜藝節目制作的時候表現出的才能。
回想他在這之前的幾次手筆,這個人看似不按理出牌,實際上比誰都注重實際,緊扣著流行。
有這么個先入為主的印象,吉田正樹聽渡邊萬由美說了巖橋慎一的主意以后,順著巖橋慎一的打算往下想,也覺得他所設想的未來,似乎順理成章。
當然,設想的未來是還沒有成真的東西,真正讓這個計劃變得可行的地方,來自于找動畫制作公司的上一級企業投資這個提議。繞了這個圈子,才真正讓這個想法有了實現的可能。
三個人聊了一會兒,巖橋慎一聽話聽音,猜出來渡邊萬由美轉達的奇怪要求并不是吉田正樹本人的想法,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接收到他的目光,惡作劇成功的渡邊萬由美卻若無其事,完全沒有露了餡的人該有的反應。或者應該說,這不是“露餡”,而是“謎底揭曉”。
反正兩個人也不能當著吉田正樹的面掰扯這個,巖橋慎一也唯有笑而已。
倒是吉田正樹,把兩個人之間這點微妙的小互動給收入眼底。
吉田正樹對巖橋慎一這個人的好奇心,不僅來自于對他的才能的欣賞,也來自于對他和渡邊萬由美之間的關系的好奇。
今天見到巖橋慎一,吉田正樹倒是沒覺得這兩個人關系曖昧,不過,倒是能夠覺察到兩個人之間的默契。
這兩個人不光事業上珠聯璧合,說話的時候也表現得默契十足。
渡邊萬由美跟巖橋慎一合作的樂隊天國大獲成功的時候,吉田正樹曾經對妻子說過,將來巖橋慎一能入贅渡邊家也不錯。
吉田美樹覺得丈夫說的是昏話,吉田正樹卻不是心血來潮這么隨口一說。
渡邊晉過世以后,作為這個女人之家里唯一的男性,吉田正樹同時也肩負著這樣另類的責任,不得不操心小姨子的終身大事。
岳父和岳母既然都打算讓渡邊萬由美招贅,他這個當姐夫的,也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做藝能界這一行的,倘若招贅女婿,多半也從業界里挑人。
巖橋慎一能力出眾,出身又不高,跟渡邊萬由美的這幾次合作都挺出彩,還是渡邊制作出來的職員,知根知底。在吉田正樹眼里,是個再合適不過的妹婿人選。
吉田美樹覺得丈夫的想法是無聊的異想天開,生氣他把妹妹跟巖橋慎一聯系到一起。可吉田正樹沒有打消過這個主意。這次渡邊萬由美要跟巖橋慎一合作唱片公司,正好有機會,讓他見上巖橋慎一一面。
現在見了面,他對巖橋慎一的印象更好,更覺得這兩人之間般配。吉田正樹在公事上有自己的一套,但是,在這些事情上面,想法就簡單得很。
他這種態度不僅是因為渡邊萬由美,也包含對巖橋慎一這個人的欣賞。
“萬由美跟我說過巖橋桑的主意以后,我也去調查了一下,倒是真讓我找到一個合適的投資方。”吉田正樹辦事的效率很高,這次也是有備而來。
“竹田印刷公司怎么樣?”吉田正樹報上了一家印刷企業的名字。
印刷企業?
吉田正樹揭曉答案,巖橋慎一和渡邊萬由美下意識交換了一下視線。
“竹田印刷能在國內排前十名的大型印刷企業,印刷業務里也包括漫畫、報紙雜志、文字小說一類,他們是曰本動畫公司的股東,和東映動畫方面存在業務提攜的關系。不僅如此,和那幾家書店系的出版社關系也不錯。”吉田正樹解釋道。
“曰本動畫公司?”渡邊萬由美反應了一下,“是制作《世界名作劇場》的那個曰本動畫公司?”
“沒錯、就是那個,《阿爾卑斯山的少女》,還有《尋母三千里》。”吉田正樹隨口報上兩個曰本動畫公司制作的動畫片,完美暴露了自己的年齡——
這兩部世界名作劇場系列都是七十年代的產物,動畫導演不是別人,是宮崎駿的好拍檔高畑醺。
1974年到1979年之間,宮崎駿和高畑醺在曰本動畫公司參與導演了好幾部世界名作劇場系列。
曰本動畫公司這個名字聽上去威風凜凜,不過,它實際上是手冢治蟲的蟲制作動畫公司破產時獨立出來的工作人員創立的。
曰本動畫公司以制作世界名作劇場系列成名,它們將來自歐洲的兒童文學、民間故事改編成動畫,整個系列從1974年起,一直持續到現在。不僅在本國受歡迎,還遠銷海外。
二維世界那種模糊了國家、人種、風俗面貌的特點,在這個世界名作劇場系列當中體現無遺。
由曰本人的團隊制作的改編自歐洲兒童文學的動畫作品,又被出口到歐洲去,在歐洲的電視臺里播出,觀看動畫的歐洲人,甚至都不知道這是曰本的作品。
另有一點,動畫片出口歐洲的版權費遠遠高過出口亞洲,所以,曰本的動畫公司致力于將動畫賣到歐米,這家曰本動畫公司也靠著這個系列劇場名利雙收。
不僅如此,從1974年合作到現在,跟富士電視臺方面也積累了相當的友誼。
動畫制作公司跟電視臺的關系,打個比方來說的話,差不多類似于制作公司和唱片公司的關系。
制作公司制作了唱片,但是自身并不具備發行能力,如果沒有唱片公司擔任發行方,那么就沒有辦法讓唱片鋪上唱片店的貨架。
同樣,動畫制作公司如果沒有電視臺愿意當發行方,也就沒辦法讓制作的動畫成功播出。
反過來,唱片公司既可以幫制作公司發行唱片,也可以找到制作公司,和他們合作制作某個歌手的唱片,電視臺同樣也可以找到動畫制作公司,和他們聯合進行制作。
曰本動畫公司在動畫業界不算是那種大型公司,吉田正樹會提議去找竹田印刷公司,最看重的其實是他們跟東映動畫的業務提攜關系,以及他們作為印刷企業的特殊身份——跟出版社的關系會不錯。
竹田印刷公司是曰本前十的印刷企業,這個名頭能嚇退相當一部分人了。
不過,曰本有印刷企業中的絕對ACE,占有國內26.3的印刷市場,業務遍及全球的凸版印刷公司,還有稍遜凸版印刷公司一籌,國內市場占有率26的老牌印刷企業大曰本印刷公司。
這兩大巨頭就吃掉了全曰本一半多的印刷市場份額,而竹田印刷公司也并非是排在加多寶和王老吉之后的和其正,在他前面還有好幾家印刷企業巨頭,有實力,但還沒到高攀不起的地步。
當然,這個并非高攀不起的結論,是在能得到渡邊制作支持的前提下才能做的。如果沒有渡邊制作在后面牽線搭橋,只是巖橋慎一自己的話,貿貿然肯定敲不開他們的大門。
一頓飯吃的挺盡興。
和吉田正樹見面的正事說完,三個人接下來的話題也跟著變得隨意了起來。不過,綜藝節目制作人出身的吉田正樹,跟巖橋慎一討論最多的,還是有關綜藝節目的制作。
“別看都是些無關緊要的閑話,不知道有多少好節目都是在這樣的閑話當中誕生的。”吉田正樹說起綜藝節目制作來,整個人神采飛揚,也沒了那副普通上班族的樣子。
“確實。”巖橋慎一點頭附和。
別的不說,胖胖青年秋元康現在玩得很開心的那檔聯誼節目,最開始的靈感,就是在跟陪酒小姐鬧著玩的時候,他隨口說出來的。
至于是不是好節目,反正收視率現在挺不錯的,富士電視臺準備接著續第二期。
“我小的時候,富士電視臺的制作人和父親就在家里的客廳里這么隨便的討論節目的點子。”渡邊萬由美讓他們兩個的對話勾起少女時期的回憶。
“被他們平平常常說過的小點子,不知什么時候,就會出現在電視里。”
吉田正樹聽渡邊萬由美說起這件事,面露向往,“所以,這就是電視制作人的厲害之處了。”
抽著香煙想出來的點子,最后變成老少咸宜娛樂大眾的節目,這樣的成就感叫人著迷,也是身為幕后黑衣人所能享受到的“特權”。
吃完飯,吉田正樹和他們兩個在餐廳外道別。臨別之際,吉田正樹說:“巖橋桑和萬由美先前的幾次合作反響都很好,這次也很令人期待。”
“祝你們兩位能夠成功。”吉田正樹的語氣和藹親切。
渡邊萬由美和巖橋慎一向他道謝。吉田正樹跟他們道別,坐進車里。
送走吉田正樹,只有他們兩個人。
巖橋慎一秋后算賬,問渡邊萬由美,“我不親自過來,吉田桑就不幫忙。這是你自己說的吧?”
被他又給提起這件事,渡邊萬由美露出笑容,卻不接這個話茬,問道:“你覺得怎么樣?竹田印刷公司。”
被她給這么把話題岔了過去,巖橋慎一不便窮追不舍,但就這么放過還有點不甘心,于是,像說俏皮話似的,答了一句:“令人心動。”
渡邊萬由美得到這么個回答,笑得厲害,“好的。”笑歸笑,笑過以后,告訴巖橋慎一:“既然如此,我回去和母親商量。”
涉及到這部分,巖橋慎一就不發表意見了,只是聽著而已。
兩人一起坐進車里,渡邊萬由美看時間還早,對司機報上老宅的地址,看樣子打算這就去跟渡邊美佐商量一番,要個章程。
車子發動,沒有感情的司機默默開他的車。
剛才相談甚歡,這一路上,兩人反而沒什么話說,保持了一路的沉默。巖橋慎一斟酌著吉田正樹提議的竹田印刷公司,偶爾分神,看一眼渡邊萬由美,她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巖橋慎一有點好奇,但是也不方便開口問。
一直快到渡邊家老宅,渡邊萬由美才開口,說了句:“今天謝謝你,慎一君。”
巖橋慎一本想反問一句“我做了什么值得被道謝的事嗎?”,可話說出口之前,稍作思考,于是改口回了一句:“沒什么。”
得到這么個回答,渡邊萬由美像是松了口氣。
車子停在渡邊老宅外,渡邊萬由美下了車。巖橋慎一熟練地拿起她的手提包,遞過去。
“晚安。”渡邊萬由美對他說,接過手提包。
巖橋慎一也回了句“晚安。”
渡邊萬由美進了老宅,沒有感情的司機重新發動車子。巖橋慎一看了看時間,也覺得回家為時過早,沒讓司機直接送自己回家,而是讓他送自己去代代木的錄音室。
車子往前駛去,后面另一輛車子駛向渡邊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