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徒

第七百七十七章 血債必償

地下深處。

一尊石塔藏在黑暗之中。

三尺大小的石塔,好像與土石融為一體,就此遠離紛爭,化為沉寂與永恒。而九層塔身卻環繞著一層氣機,閃動著微弱的五彩光芒。

此時,魔塔內的九天星樞的星云之上,盤膝坐著一位年輕男子,衣衫破碎,披頭散發,雙目緊閉,胸口血跡尚存,一枚龍甲在火紅閃爍。而他尚未行功療傷,忽又胸口起伏,猛然睜開雙眼,重重喘了一口粗氣。

恨意難消!

接到信簡之初,便已起了疑心,多方查證之下,獲悉仙君的召見乃是慣例,奎炎等人也確認信使為真,他這才離開了妄城。

不過,鑒于伯勞的反常舉動,石嬰與宣愷的老奸巨猾,他還是專門召集幾位好友交代了一番。

而他最終還是一頭鉆入陷阱之中。

想過水澤與木澤使壞,結果仇玄天仙親自出手。他雖然回避了仙君的存在,卻又聲稱以星圖換取城主之位。

騙鬼呢!

奚上已道出實情,伯勞又來自玉衡峰,若非炎術仙君的指使,便如火澤的下場,誰敢輕易坑害一位城主?

而那位高人為何躲在暗處,他究竟有何企圖?

卻差點命喪夙吉谷!

若非奚上幫他擋了一劫,即便召喚蛟龍,只怕也難以逃脫。而奚上天仙并非好人,隨時都將變成他的生死仇敵。

嗯,管不了那么多,饒了那個家伙一命,最終救了自己,一還一報,不吃虧!

而丟了妄城,著實可惜!

以后只能前往星域闖蕩,奈何尚未修至天仙,或金仙境界,難免艱險重重!

“啊——”

憤恨之余,牽動傷勢,于野禁不住呻吟一聲。

法力與龍甲護體之下,再有翻天鼎的相助,肋骨依然被震斷了幾根,并且五臟移位、經脈挫裂,拼盡全力狂奔數萬里,再也支撐不住,只得遁入地下深處,躲入魔塔茍延殘喘。

緩了口氣,于野摸出丹藥吞入口中,然后雙手結印,緩緩閉上雙眼……

一個月后。

荒涼的山谷中冒出一位年輕男子。

在魔塔靜修一月,抵得上閉關半年之功,他的傷勢已經痊愈,并且換了一身灰色的道袍,整個人也恢復了曾經的淡定從容。

于野稍作張望,飛上千丈高空,遠近并無異常,也沒有發現仇玄等人的蹤跡。他拿出一枚圖簡辨認,確認了方向之后,閃身失去了蹤影。

次日黃昏。

于野的身影出現在群山之間。

尋覓了兩個時辰,來到一處山峰前。峭壁之下,乃是千丈深淵,黑暗重重,竟難辨虛實。

輿圖所示,此地名為鰲山,乃是妄城所屬的劍山、傅山、魚山之外的又一處地牢,卻已荒棄了多年。

于野確認無誤,低頭看向腳下,雙瞳微微凸起,黑白兩道光芒奪目而出,竟達數十丈之遠。這是他縱目神瞳的最大威力,卻依然沒有任何發現。他翻轉身子,法力護體,頭下腳上,俯沖而去。

不消片刻,抵達深淵盡頭,忽然風聲驟起,一根鐵叉橫掃而來。

于野閃身躲開。

“哎呀……”

黑暗中躥出一位粗壯的漢子,急忙收起鐵叉。

“不認得頭領了,你這夯貨……”

又是一聲驚呼,不遠處冒出一位老者。

“于頭領,你總算來了……”

是奎炎與邛山,均無大礙,是驚喜交加,繼續嚷嚷道——

“哎呀,頭領神機妙算……”

“幸虧你臨行之前有所交代……”

“谷算子遵循于頭領的吩咐,將此處荒棄的地牢用作藏身之地,可惜他……”

“頭領再不現身,我哥倆便去星城尋你,這段日子著實煎熬……”

便于此時,不遠處再次冒出一人。黑暗中,她一頭銀發甚是醒目。

于野已雙腳落地。

置身所在,像是幽深的井底,有著二十余丈方圓,四周堆積著碎石,很是雜亂不堪。另有幾個洞口,曾為地牢、或洞府。

之前離開妄城之時,他放心不下,交代蓋義有所防范,一旦遭遇不測,即刻棄城而去,待他返回之后再行計較。而谷算子乃是藏星堂的執事,提議將他管轄,卻已荒棄的鰲山地牢當成藏身之地。

也果然不出所料,當他見到仇玄,已知妄城有變,傷勢痊愈之后,遂直接尋了過來。

“于野,星城之行如何?”

叫嚷聲中,有人在輕聲詢問。青衣,她還是那樣沉靜。

于野拍了拍邛山的肩頭,揮拳錘了錘奎炎的胸口,奔著青衣走了過去,道:“有關星城之行,稍后再說,卻不知各位的狀況,且與我分說一二!”

青衣沒有答話,轉身隱入黑暗之中。

穿過洞口,眼前微微一亮。十余丈的洞府內,嵌有幾塊閃光的晶石。

卻見幽暗的所在,僅有青衣,與隨后跟來的奎炎、邛山,而各自不是沉默,便是神色躲閃,或揪著胡須在嘆息。

“蓋義與谷算子何在?”

于野微微一怔。

奎炎與邛山已不敢吭聲,悄悄躲在一旁。

青衣走到一側的石臺上坐了下來,慢慢盤起雙膝,撫平裙擺,伸手撩起低垂的銀發,輕聲道:“事已至此,容我道來!”

于野點了點頭。

“你離去之后,沐葉前來示警,說是城中有變。依循你的吩咐,我等不敢僥幸,即刻沖出城外。不想伯勞與石嬰、宣愷隨后追來,星城的信使又現身阻截……”

“沐葉示警?信使并未返回星城?石嬰、宣愷竟然出爾反爾,與伯勞沆瀣一氣……?”

“嗯,四位合道高人并未返回,而是躲在暗處,待你離去之后,與伯勞、石嬰、宣愷里應外合聯手發難。或許念及同道之情,沐葉前來傳遞消息,否則難以逃出城外,不過……”

于野雙目圓睜,臉色變幻。

他雖然不在妄城,而青衣的敘述,使他彷如親臨其境,驚心動魄的情形,一一呈現眼前……

彼時彼刻,一行五人沖出城外,卻前有高手阻截,后有強敵追趕。

奎炎與邛山憑借他留下的雷火符開路,帶著青衣逃向遠方;蓋義與谷算子,則是留下斷后,兩人遂即陷入重圍之中。

面對七位合道修士的圍攻,蓋義凜然無畏,與谷算子奮力拼殺,奈何寡不敵眾,又被況介、瓦川等人施展烏金索偷襲,兩人雙雙失手被擒。而蓋義唯恐遭到虐待,谷算子也怕煉化精血之苦,相繼自爆元神而亡……

“我三人逃離之時,邛山亦曾嘗試接應,奈何蓋義與谷算子雙雙遇難,只得尋至鰲山躲入地牢,卻怕伯勞追殺而來,你又生死不明,我等惶惶不可終日。所幸你平安歸來,唉……”

青衣道出原委,低頭嘆息不語。

“砰——”

奎炎忍不住雙拳撞擊,痛恨道:“哎呀,只怪老子本事不濟……”

邛山也是悔恨不已,道:“可惜了蓋義與谷算子,我幽冥的老兄弟又折去兩位……”

于野猶自寂然而立,卻臉色鐵青,牙齒作響,雙手微微顫抖。

此時此刻,他仿佛已看到蓋義與谷算子赴死的悲壯慘烈與無奈。一個曾經的妖尊,寧折不屈,一個靈山門主,本色如初,卻依然躲不過偷襲暗算,最終雙雙隕落在星途之中。

“唉,本該帶著各位同行……”

于野憤怒之余,陷入深深的自責之中。

若將幾位好友帶在身邊,便不會有人死去。尤其蓋義,雖然曾為對手,而來到星域之后,對他相助甚多;谷算子更是一路跟隨,無怨無悔。卻因他的過失,害死了兩位好友。

“哼!”

卻聽奎炎哼了一聲,道:“你若有個閃失,豈不是被人家一窩端了!”

“夯貨,閉嘴!”

邛山急忙打斷道:“于頭領已從星城返回,安然無恙……”

“不!”

于野搖了搖頭,禁不住踉蹌兩步,無力坐在地上,強忍著怒氣道:“我并非無恙,死里逃生罷了!”

“啊,誰敢傷害頭領?”

“于頭領,星城之行有變?”

奎炎與邛山大吃一驚,青衣也緩緩抬頭而兩眼透著關注之色。

“仇玄!”

于野將仇玄與伯勞的陰謀,星圖的由來,夙吉谷的陷阱,以及他死里逃生,與閉關療傷的經過簡短說了一遍。

如今丟了妄城,失去了蓋義與谷算子,務必與三位同伴道出實情,以便同仇敵愾而共渡難關。

“星圖?”

“管它什么星圖,老子記仇,這回吃了大虧,斷難罷休!”

“你我絕非仇玄天仙的對手,不罷休又能如何?”

“頭領已降服奚上天仙……”

“石嬰與宣愷尚且反復無常,豈敢輕信一位天仙高人?賊星已非久留之地,不如離去!”

“唉,老子不甘心吶……”

青衣在思索這場禍事的前因后果,奎炎與邛山在打算逃離賊星。

“砰——”

只見怒火難消的于野猛然揮拳砸地,堅硬的巖石頓時綻開幾道裂縫,所在的洞府也在微微震動。他依舊是臉色冰冷,一字一頓道:“伯勞,我不將你碎尸萬段、抽魂煉魄,枉為人也!”

青衣微微蹙眉,沉默不語。

奎炎與邛山則是精神一振,各自目露兇光。

伯勞并非一人,他背后的仇玄,或許還有炎術仙君,皆招惹不起。而大仇必報、血債必償,否則對不起慘死的蓋義與谷算子。

又見于野抬手一揮,不容置疑道:“三個月后,殺回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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