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徒

第六百六十四章 沉淪

「唉!」

毋夫子嘆息一聲,告辭離去。

尚卿轉過身來,依然沉靜而又淡然。

叛了昆吾山。一旦道乾祖師追究,后果難以想象。而形勢比人強,無論仙凡,唯有活著,才有長遠。

尚卿卻是不以為然,道:「你我向道而生,不為紛爭而存,若求道中殂,亦為始終!」

人不畏死,則無所畏懼。

仙道高人,均已看破身外之身,之所以瞻前顧后,貪生怕死,無非欲念不絕,境界的沉淪……

「而道乾祖師……」

毋夫子踏入山洞之際,欲言又止。

與于野握手言和,無異于背

四座靈山依然聽從昆吾山的號令,卻不得與他于野為敵,但有動向,務必及時稟報。如若不然,各家后果自負。不比宣禮、宣贊的頑固,苦元與谷算子擅長變通,尚卿與毋夫子不喜仙門之爭,便與他達成了約定而換取一條活路。

仙芝峰之變,就此終結,死人不能復生,活著的人仍將繼續前行。

于野點了點頭,與苦元、歸元子、文桂踏入洞內的陣法之中。

他在仙芝峰待了幾日,殺了宣禮、宣贊與曲風,與尚卿、毋夫子、谷算子、苦元達成了約定。

半山腰有個山洞,洞內設有傳送陣。洞外,站著幾位修士,分別是于野、歸元子、文桂,還有苦元、毋夫子,與尚卿。

「不送!」

關子峰。

一個生死約定。

于野沒有耽擱,他跟著幾位門主離開了仙芝峰。幾經輾轉,抵達關子峰,與尚卿、毋夫子道別之后,他將前往靈犀峰。他的大名無人不曉,而認識他的寥寥無幾,途中他冒充仙域修士,順利穿行在靈山與仙門之間。

于野與谷算子已被陣法傳送而去,毋夫子也要借助陣法返回他的漢夏峰。尚卿氣度淡然、話語平靜,一如危難之時的處變不驚。

「尚道友,我也該走了!」

「毋兄,不送!」

尚卿與毋夫子拱了拱手。

「留步!」

靈犀峰。

后山有個靈泉谷。

說是山谷,僅有百丈大小,峭壁環繞,乃是靈山弟子的禁足之地。許是陣法遮住了天光,山谷中顯得有些昏暗。

名為靈泉,谷中倒有一個泉眼,使得死寂沉沉的所在多了些許生動。而既為禁足之地,自然戒備森然,嚴禁出入,形同一個囚牢。

泉水旁,坐著幾位修士。

三個中年男子,分別是華岳、平陽子、袁寶,兩位老者,乃是方修子與應齡。之前還有一位冠義,修為化神之后,至今外出未歸。而自從困入靈泉谷以來,再也未曾走出此地。如今不知春秋幾度,更遠離了山外的風風雨雨。

「唉,已困了許久?」

「數十年,總該有的……」

「本想著成為靈犀峰弟子,從此仙途坦蕩,卻被囚禁至今,奈何……」

「冠義化神之后,處境已然好轉,而他與赤離突然失蹤,你我難免受到猜忌……」

「我前日求見苦元門主,請他體諒

一二,看守龍泉谷的弟子已答應傳話,卻再無下文……」

「方兄,我勸你打消這個念頭吧。苦元與于野有仇,他若是寬容大度,又怎會將你我囚禁數十年之久,接下來唯有聽天由命……」

一群燕州的修士在魔域的辛家嶺等候了三十年,始終沒有于野的消息,以為他身隕道消,于是結伴前往仙域尋找生路。天絕子曾經投靠葉全子,

與昆吾山有些淵源,平陽子便帶著華岳、方修子、應齡、袁寶、冠義奔著昆吾山的方向而來。羌齊另有門路,與居右、沐千里等人去了別處。

而昆吾山竟然不肯承認葉全子的存在,眾人投奔無門之時,遇到了赤離,便跟著他來到靈犀峰,如愿成為了靈山的外門弟子。卻又因為于野的緣故,遭致各種猜忌,只得忍氣吞聲,忍耐著寄人籬下之苦。而數十年過去,冠義得以化神,并被委派重任,苦日子似乎熬出了頭。誰想赤離與冠義竟然一去不返,使得眾人受到牽連,并遭到禁足的懲處,從此不許走出靈泉谷半步。

眾人身陷囹圄,郁悶不已,又無心修煉,于是整日聚在一起,不是感嘆時運多舛,便是發幾句牢騷以排遣心頭的苦悶。

「前幾日,我聽到幾句流言,不知真假……」

袁寶看向平陽子與應齡,道:「把守靈泉谷的弟子敘談之時,無意透露,狄欒魔尊與蓋義妖尊已雙雙道隕,并且被人取而代之。」

「哦?」

「何人殺了兩位至尊,又是何人取而代之?」

平陽子與應齡愕然不解。

袁寶遲疑道:「據說,那人與兩位道友最為相熟……」

「于野?」

「他沒死?」

「如此荒唐之事,必為謬傳!」

「呵呵,于野不過是化神修為,他如何擊敗兩位合體至尊,并且取而代之?」

平陽子與應齡愕然片刻,各自哂然一笑。

華岳與方修子則是拈須不語,顯然也是相同的心思,以為袁寶所言過于荒謬,不值一駁。

「哈哈!」

袁寶也不禁自嘲一笑,道:「我權且一說,各位權且一樂。不過,我寧愿流言為真!」

眾人相視搖頭,心緒迥異。

短短百年間,于野死而復生,一步跨越化神、煉虛境界,成為合體的高人,并殺了狄欒與蓋義取而代之,便是白日夢也不敢這般瘋狂,說出來無非平添一時的笑料罷了。而囚禁的苦悶依然如故,反而使人更加的寂寞與無奈。

便于此時,數十丈外突然光芒閃爍。

靈泉谷僅有一道三尺寬、十余丈深的山澗,乃是進出的唯一通道,上下四周為陣法籠罩,并有靈山弟子把守,可謂戒備森嚴,往日里沒人靠近,也沒有半點動靜,今日卻開啟了禁制,莫非赤離與冠義回來了?

眾人精神一振,起身觀望。

卻見山澗中走出一位老者,背著雙手,踱步而行,神態威嚴。

苦元門主?

靈山仙門的門主,一門至尊,煉虛高人,堪比妖

王、魔王的存在,已多年未見真容,卻突然現身,倒是機緣難得。

華岳與方修子不敢怠慢,急忙帶著袁寶、應齡、平陽子舉手相迎——

「拜見門主……」

苦元走到近前,沒有理會眾人,反而轉身施禮,畢恭畢敬道:「于前輩!」

山澗之中再次走出三人。

為首的年輕男子,濃眉如刀,臉頰棱角分明,身著灰舊道袍,一如當年的模樣,而眉宇間卻多了一股凜然的威勢。

隨后的兩位老者,也不陌生。

「于野……」

「歸元子、文桂……」

華岳與方修子、袁寶一眼認出于野,應齡與平陽子更是熟悉歸元子與文桂。而苦元門主竟然尊稱于野為前輩,難道他……

卻見于野沖著苦元點了點頭,道:「苦門主,請撤去此地的陣法!」

「遵命!」

苦元舉手告辭,轉身離去。

與此瞬間,陣法消失,久違的

日光從天而降,曾經霧蒙蒙的靈泉谷頓時明亮起來。

這一刻,不管是華岳、方修子,或平陽子、應齡與袁寶,均是僵在原地目瞪口呆。

「百年未見,各位是否安好?」

于野打了聲招呼,然后看向陡峭的山壁,封閉的山谷,與不遠處的泉水,又道:「嗯,此地倒也安逸!」

眾人漸漸回過神來,依然有些不知所措。

「各位道友!」

文桂舉手見禮。

「哎呀!」

歸元子不喜歡靈泉谷的逼仄,分說道:「此番一路尋來,只為解救各位,是走是留,當有決斷

于野沉默片刻,道:「各位跟著我,或自尋出路,悉聽尊便!」

言罷,他轉身往回走去。

華岳與方修子換了個眼神,忙道:「于兄弟,你是如何尋至此地,赤離與冠義何在,且說個明白,我等再行斟酌……」

于野沒有理會,人已踏入山澗之中。

歸元子隨后而去,道:「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爾等這般不識好歹,活該!」

文桂則是擺手示意,悄聲道:「于師弟乃是兩域至尊,合體高人,冒著天大風險至此,各位錯失良機,悔之晚矣……」

流言,竟然是真的?

眾人面面相覷,再也不敢遲疑,急忙追了過去。

山谷外,靈山弟子已經遠遠躲開,只有苦元佇立等候,并沖著于野舉手致意。

于野微微頷首,帶著歸元子、文桂踏空而起。

華岳等人緊隨其后。

靈犀峰不僅撤去了靈泉谷的陣法,也撤去了護山大陣,此去暢通無阻……

黃昏時分。

眾人落在一座山峰之上。

可見半山腰建有樓閣、亭臺、洞府,卻不見人影,且長滿了野草,顯然已荒棄多時。

「此地與靈犀峰相距數千里,名為玄武峰,曾有一家小仙門,已歸順苦元門下,故而荒棄十多年,如今用來安置我燕州道友!」

于野分說道,接著吩咐:「文師兄,與各位查看一二!」

「嗯!」

文桂答應一聲,帶著華岳、方修子等人躍下山頂。

于野看著天邊的落日,舒展雙袖緩緩坐下。

元子坐在一旁,道:「這幾人不仁不義,你卻寬厚待之,而水芹與水軒囚禁著你的好友,想必你也不會袖手旁觀!」

「知我者,老道也!」

「我呸,你果然要去昆宿山?道乾尚未找你算賬,你豈敢得罪木玄子……?」

昆吾山轄下的四座靈山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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