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世歌

第四十四章 尸蟲

兩人暫止干戈,順著白羽的目光望過去,果然看到西側墻影分外綿長,不甚協調。

沈飛納悶地走上前,手掌劃過,如被黑暗切斷,隱沒不見,拿出時,又完好如初。

他轉過身,與白羽狐疑對望,后者道:“往里抓抓,看看能抓到什么東西嗎。”沈飛點點頭,伸出手在黑暗中抓取,驀然間接觸到了什么東西,就如觸電一般,縮回了手。“找到什么了。”白羽急問。

“軟軟的,像是”

“像是什么。”

沈飛深吸口氣,右手猛地一抓,揪濁東西后,使勁拔出,“像是一具尸體。”腥臭氣味,隨著那東西一道脫離黑暗的束縛,跳躍的血線宣誓著此人體溫仍未散盡。邵白羽看到了那具尸體的臉,一張被拔去了所有的牙齒,如老叟般破敗的臉,臉上的血跡尚未干涸,鮮艷刺目,他知道不可能有人可以在自己守在塔外的情況下仍能以這般殘忍手法殺人,他再次確定這塔內的時間很不對勁。

接著,他將目光對準在女人的臉上,留心她見到這具尸體后,面部肌肉的每一個動作,他的眉頭越皺越緊。

“這個人是不是你的何郎。”沈飛走到尸體旁,踹了一腳,露出他的面目。

女人雙手狽顱,跪在尸體前聲嘶力竭地嚎叫。

“看來是了。”沈飛嘟囔著,不怕臟地在尸體上摸索,他是醫生,對血腥的場面并無畏懼,搜索的目的是要查找到受害者真正的死因,還有某些關鍵性的證據,死者的尸體上,殘留著許多許多常人難以察覺的信息!

鼻骨斷裂,牙齒脫離,眼底有塊狀淤血,耳膜成撕裂狀,頭皮囊腫,全身淤痕密布。毫無疑問,這個人生前遭受了慘無人道的折磨,而且從消失的眼皮,以及殘留在身上那濃烈的桀草氣味可以推斷出,漫長的折磨過程里,他一直躥清醒的狀態。

“世上最險惡的果然是人心啊。”沈飛搖了曳,將手伸向男尸兩腿之間,他清楚地記得女人曾經說過,何姓書生被剪去了男根。

果然沒有。看來她沒有撒謊。

沈飛向邵白羽使了個眼色,后者點點頭,拍拍女人的肩膀,尚未開口,卻感到一股鉆心的痛處自手掌上傳來,“敖,你做什么。”白羽倉促收回的手掌上,淌血的傷口清晰可見。

“何郎。”女人像得了失心瘋,不停地用雙手在身上抓撓,自殘于形。

“阻止她。”邵白羽又急又怒,對著沈飛說道。后者快步上前,雙手卡的太陽穴,用力往下摁,直到女人稍稍清醒,方才松手。

“傷心也是于事無補的,節哀順變。”他這樣安慰。

女人一邊抽泣,一邊道:“是我害死了何郎,是我害死了他,何郎,何郎。”

“好了,哭哭鬧鬧的煩死了,這個男人已經死了,你和他的孩子說不定還活著,你還要不要找他。”

沈飛的大雷霆起到了作用,女人的哭聲逐漸止住。“沒事吧?”沈飛站起,望向白羽,后者捂著被劃傷的右手,勉強地笑道:“沒事,快走,趁日落之前,找到孩子。”

寒塔第七層,寒冷進一步加深,周遭的墻面反射出陰冷滲人的紫光,由于站得更高,日光更加明亮,三人第一次看清了冰磚內的東西。

那是一根根的肉條,像蛇一樣,身為大夫的沈飛一眼便認出肉條的形狀和女人的臍帶類似。他有些不可思議,原來整座寒塔內的堅冰都是用來儲存女人臍帶的,可這個數量,未免太過詭異了。

陰影中,有東西在移動。

沈飛和邵白羽同時生出警覺。兩人背靠背的站著,將女人甩在一邊——對于這個女人,他們的不信任感由始至終都沒有消除,所以,非但未有做出絲毫保護的動作,而且,還在戒備黑暗威脅的同時,暗自戒備著她。在難以察覺的角度下,女人下垂的嘴角上,閃過了一抹恐怖、陰冷的笑容。

“刷刷刷。”三道人影騰空,穿著統一,身披鐵胄,看架勢,像是護院的武師,可這冰寒刺骨的塔內,怎會存在武師呢。

沈飛不明所以,情急著招架,用那一身的蠻力和武師們硬碰硬。

他有單挑獵豹之能,尋常武師根本不是對手,但這三人卻有著沈飛一樣的驚異體質,力大無窮,拳拳相交,毫無花俏可言。

武道卻有橫練功夫,練致大成,可成鋼筋鐵骨,可獲蠻力如牛,但橫練功夫是外加功,凡練鞏人,剪都會異于常人的粗糙,行動不便。

瞧這三人動作,如狼似虎,四肢著地,騰空撲擊,動作敏捷,明顯不符合橫練功的標準。

一雙天眼凝匯,邵白羽定睛打量這三人——他們雙眼無神,行動機械,大開大合,倒像是被引線控制住的提線木偶。

提線木偶?

他心中一凜,驟然回頭,望向女人,卻見她蜷縮身體,顫抖不止,一副受了驚的模樣。莫非自己估錯了。

邵白羽頓感凌亂,不再深思,白衣一展,如鳳鳥振翅,雙足連環踢出,猛擊在當前那名武師的身上。

飛天之術,配上天心腿法,邵白羽年紀雖輕,一身功夫卻厲害的很。那人被踢得連連后腿,痛跌滾爬。

另兩人撲上,沈飛左一拳,右一拳將之擊退。

兄弟連心,其利斷金。

這是兩兄弟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聯手對敵。

“嗷嗷嗷嗷。”三名武師的臉上現出紫紅之色,這份沉重的顏色,與冰內的肉臍很是相似,早先跌出甚遠的那人一個鯉魚打挺,高高躍起,雙腳分別踩在兩名同伴的肩膀上,三名武師組成了一個簡單的“陣勢”,面向沈飛咆哮。

“你的腿法雖然好看,但沒什么力道啊。”如此兇險的環境下,沈飛仍不忘調侃一番。

“你的拳頭不更是沒用,人家連痛都不痛的。”邵白羽反唇相譏。

“有兵器嗎。”

“你不是有氣吞山河卷嗎。”

“那東西只能收納不會移動的物體。”

“真是沒用。”

“你懂個屁啊。”

“比你懂得多。”

“少廢話,他們攻上來了,該怎么打。”

“你出拳,我動腿,打到他們站不起來為止。”

“就這么定了。”

“呼呼呼呼呼呼呼”一時間,屋內拳來腿往,好不熱鬧。

雙方苦斗了幾百回合,那三名武師的臉都被打癟了,可仍一次次地從地面上爬起,猛攻過來,沈飛和邵白羽漸漸有些撐不住了。

“喂,我說,這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覺他們打不死啊。”沈飛一邊招架,一邊問道。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三人都是行尸,是引線操控著的木偶。”邵白羽回答,“除非找到提線者,否則我們永遠贏不了的。”

“你不早說,早說就不拼命了。”

“他們一直纏上來,不拼命又能怎樣。”

“這樣下去,我們毫無勝算。”

“剛剛的打斗,讓我看清了一點。”

“快說。”

“這三人怕光,所以一直在四壁游走,偶爾出擊也是一擊即退,不敢在陽光下停留。”

“所以,我們的對策是”

“抓們,摁在陽光下。”話音剛落,三名行尸再度殺至。兩人同時后退兩步,跳至寒塔正中的光芒里,行尸明顯猶豫了一下,沈飛抓租個機會,雙手一探,搭的手腕,猛地向后拽。

“給我進來吧。”他一身蠻力絕強,行尸猝不及防,被拉入光芒中。

“嗷嗷嗷。”行尸瘋狂地掙扎。

沈飛努力地壓制它,罵道:“你不是說,它怕光嗎,怎么還有這么大力氣。”

“額難道是判斷失誤。”

沈飛氣的吐血。

當此時,行尸長期被光芒直射的身體卻生了變化,像是長時間浸在油鍋里,皮膚表面出現了一個個大小不一膿皰,既惡心,又恐怖。它的身體近乎三百六十度扭曲,咆哮的聲音轉變為沙啞。

沈飛心中一喜,更是不松手了,死扯著,不讓它離開。

另兩名行尸沖來,邵白羽施展天心腿法,逼得它們近不得身。終于,行尸在陽光下化為灰燼,另兩名行尸,慘叫一聲,逃入黑暗之中。

沈飛和邵白羽背靠背地坐下,大口喘息,“,總算走了≯死老子了。”

“廢了這么大的勁,才只消滅了一個,若到了晚上,恐怕就難脫身了。”

“是啊,我看天色也不早了,要不先出去?”

“好吧。”白羽一驚,道,“那個女人呢。”

“她”沈飛環顧四周,哪里還能見到女人的影子。“是跟著那兩名行尸一起走的嗎?我早就覺得她不對勁。”

“也有可能是被抓走的。戰斗之初,我看她的畏懼不像是裝的。”

“怎么辦!”

“只能硬著頭皮往上走了,萬一那個女人死了,我們唯一的線索也就斷了。”

當此時,一聲凄厲的慘叫,從上層傳來,兩人對望一眼,同時跳起,“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走⊥算是陷阱,我們也只能硬闖了。”

寒塔第八層,周遭溫度有所上升,這似乎與離太陽更近,和冰塊數量銳減有關,原來,這座塢的寒塔只有八層,再上面,就是高達十丈的穹頂了。

在這一層里,二人看到了又一具死尸,一具被砌入墻內,五官依仙見的男尸,男尸的面目依仙見,眉開、目細,即便死了,仍可見生前之褲。

沈飛翻開男尸的右手,現他骨節細嫩,像是書生,再撥去其衣物,也是沒有男根。

“這是怎么回事難道樓下那具尸體,并非是何姓書生。可是那女人為什么要說謊呢,有什么必要說謊呢?”

而且,為什么兩具尸體同樣慘遭虐待呢。

翻開尸體的右手,一行血字映入眼簾,“為什么,為什么這樣狠心。”這段血字,明顯是尸體在極度痛苦的時候所寫的,一字一頓,筆記顫抖。

“真是個柔弱的書生啊。”沈飛嘆了口氣,脫下貼身長袍,將之蓋住,“看來,那女人一直在撒謊,她是故意引我們來此的。”

“目的何在?”

“不知道。”話音未落,寒塔驟生變故,四壁旋轉,壁石裂開縫隙,一只只身體滾圓的甲殼蟲,從石縫中爬出。

“這是尸蟲。原來那女人是要將我們變成那何姓書生啊。”

“呵呵呵,猜的沒錯。”隨著一陣清脆的響聲,女人的身影自黑暗中出現,“你深諳藥理,知道尸蟲的作用也不足為奇。”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樓下那人,當是你口中的惡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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