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手

第兩百零八章 職業(下)

案件到了專業律師手上,細節就開始變得嚴苛起來。如果民警作證:王女士沒說過這類的話,那么趙某的律師就可以借題發揮了。問民警:調解花費多少時間?雙方有爭吵嗎?雙方有同時開口嗎?你確定你都全部記得?

曹云不在乎這些,他在乎的是陸一航到底想做一個什么樣的律師。陽光律師很好,偉光正,可以立傳,名垂千古。前提是你能出名。以不紅不官為前提,陽光律師可以出名嗎?當然可以,可以以陽光出名,但是很難以勝率出名。

事實有時候就是這么負能量,你可以不卑鄙,光明正大和別人單挑。但你架不住別人卑鄙。如果大家都光明正大正面對陣,曹操又怎么會輸了赤壁之戰呢?

陸一航很久沒回答,曹云也不再說什么,離開之前道:“想好了再做吧,如果你堅持自我,我會很佩服你。但如果有一天,你為了更大的利益改變了自己,我會鄙視你的。我不喜歡當XX又立牌坊的人。我走了,再見。”

這番話是曹云一直想說的話,即使知道陸一航還有其他身份,接近自己的目的不單純。但是在這么久的工作中,陸一航表現出的認真和專業,還有對曹云的幫助,讓曹云一直在找機會和陸一航說明這個核心問題。

這個核心問題就是,作為一名律師,你的底線在哪里?

諸如暗示趙某這種行為在業內根本算不上底線,只能說明提出暗示的律師是一位比較專業的律師。廣義的專業指的是熟悉法律知識,狹義的專業指的是為雇主提供的服務。如果陸一航連這一道小門檻都邁不過去,他繼續從事律師職業沒有任何的意義。曹云會建議他申請司法工作,在數年的歷練后,通過司法考試,成為一名獨立檢察官。

作為一名獨立檢察官真的就可以走光明路線嗎?答案和律師一樣,但最少在混口飯吃的同時,還能心安理得。

A是惡霸,B是可憐蟲,A經常欺負B,B通過律師告A,律師通過諸如偽造證據,懲罰了大家心目中的惡霸A,很多人會認為律師很厲害。反過來呢?律師偽造證據幫助A告B,就會成為千夫所指之人。

專業的律師眼中是沒有正義和邪惡之分,弱勢群體犯罪和金字塔高層人員犯罪,在他們看來沒有區別。但做人有底線之說。以南宮騰飛和王紫來說,其為了利益或者是本身的追求,冒險親自偽造證據,曹云是做不到的。因為在曹云看來,他沒有必要押注未來去搏殺一場官司的勝負。如果真的有這樣的官司,比如盧群殺人,曹云是辯護律師,曹云很可能會不擇手段打贏官司。

三輪車刮了豪車,豪車刮了三輪車,在曹云看,沒有區別,三輪車刮豪車,該賠一百萬就賠一百萬,賠不起就去坐牢,不能因為你窮你就有道理。很多人會說,豪車有保險,走一次保險就可以了,何必為難人家呢?這話也有道理,曹云會對豪車雇主提出幾種建議,如果豪車堅持要求三輪車賠償,曹云也不會認為有錯,會盡職的完成索賠起訴工作,并且盡可能保證自己勝訴。

假設曹云是三輪車的律師,曹云會盡可能的為三輪車爭取利益。豪車不同意協商,堅持走法律渠道,曹云也不會罵娘。但如果三輪車車主和曹云是熟人,曹云底線就會降一分,三輪車車主給了很多錢,曹云底線就會再降一分。

公平嗎?當然不公平,因為三輪車請不起曹云這樣的律師,因為十萬塊對三輪車和豪車的邊際效應完全不一樣。但這就是法律。

盧群曾經和曹云說起一個英國法庭故事,一位窮人盜竊,被判有罪。法官宣判后,將自己帽子放在桌子上,朝里面放了一先令。他說,法律如果因為貧窮而原諒犯罪,那很多人都有理由去犯罪。但是在我們城市里,有一位母親為了孩子饑餓而去盜竊,在道德上我們都犯了罪。最后大家都朝帽子里放了錢,并且對被告致敬。不過這沒有改變被告入獄的結局。

故事是真是假?曹云不知道,他聽喜歡法官說的第一句話,不能因為貧窮而原諒犯罪。

還有一個是孔子魯國的故事,說魯國人如果在國外發現魯國人為奴,可以將其買回來,找有關部門報銷。孔子一個弟子買了魯國人,但是沒有報銷。孔子指責了他,因為弟子建立了一個新的道德高度,將會使原本要買魯國奴的人,因為心疼金錢而放棄購買。

正能量新聞:豪車被刮或撞,車主不僅沒有要求老人賠償,而且還給了老人幾百元讓他自己看醫生。車主開豪車,幾百元和修理費對他來說邊際效應非常小,他升華了自己,將自己提升到新的道德高度。以至于出現了類似豪車不缺這點錢,自己報保險的說法。甚至在汽車和電動車發生碰撞,汽車無責情況下,出現過交警讓汽車車主走保險的事例。

沒有人會去想,豪車為什么會被刮蹭,并且三輪車全責呢?三輪車是不是上了機動車道呢?今天只是刮蹭,明天呢?

又有一個新聞,豪車被外賣電動車刮蹭,目測損失最少數千。車主叫了警察,電動車全責,車主最終要了外賣小哥三百元的賠償費。問其理由,車主說,我要放過他,他轉頭就會說我傻A。再者也是警告他在路上要小心一點,這次是他刮蹭我,下次萬一是別人刮蹭他呢?

是非對錯,阿彌陀佛。

陸一航有這心,曹云借事點題,授人與魚不如授人與漁。好的老師會督導學生們學習,優秀的老師會讓學生們養成良好學習的習慣。

左右沒事,曹云離開公寓后前往南湖,路上購買一盒蚯蚓,到了南湖和釣友們打個招呼,聊天,找個釣點悠閑的開始釣魚。

大白的事已經過程序,除非大白聯系自己,檢方破壞協議,否則和自己沒有關系,一個月后,把兩百萬交給大白,事情就結束了。現在只剩下馬原這邊案子沒結,還有四天的時間,基本上沒有變數,到時候馬原會給多少錢還是小事,自己很可能會收獲馬原圈子的一些客戶。

至于二戰,鬣狗,烈焰法庭,讓他們隨風去吧。

曹云在亭子內釣魚,轉頭一看,坐在另外一邊的一個小姑娘原本在看曹云,見曹云看向自己,立刻低頭看手機。

這小姑娘十七件罪。

“稍等。”中年男走一邊打電話。

高山杏聽見動靜從自己辦公室出來,問:“怎么回事?”

曹云道:“老板,我要和她聊聊。這兩位警察交給你應付。”

“什么?”

曹云抓了嚇傻的徐娜的手腕,走進自己辦公室。年輕男阻攔,高山杏上前:“不好意思這位警官,這里是不對外開放的辦公地點。有很多商業機密。”

年輕男無語道:“她是小偷,我們抓小偷還有錯?”

高山杏道:“如果你說她是小偷,就代表被法官定罪。如果她是合法離開監獄,那你就不能稱呼她為小偷。如果她是非法離開監獄,那叫逃犯。如果她沒有被法官定罪,那她只是嫌疑人。”

年輕男:“你這是包庇……對不起……”不知道怎么說了,包庇肯定不對,妨礙公務也不對。需要是傳票,拿到傳票,再有人阻攔才是妨礙公務。后悔啊!自己來的路上就應該先申請傳票,就不會在這里被人下馬威。自己哪知道小丫頭跑到律師所來。

高山律師所?

年輕男問:“那個男的是曹云?”東唐司法系統中不知道曹云的人不多。

“對。”

年輕男立刻湊到中年男身邊說明,他們也要做好準備,所有程序盡可能正規,否則很容易被曹云這類律師抓到把柄。

“云隱,云隱。”高山杏呼叫后院的救兵。№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