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黃粱域,便是十夢域。
這兩域不僅彼此相鄰,其中十夢域內十八條主要大江大河,起源之地都在黃粱域境內,兩者之間關系密切,自古以來就有“黃粱十夢”一說。
魔域若論面積之廣,自然比不上仙界,但即使如此,相鄰兩域的風光也會大有不同。
十夢域內除了十八江河主道之外,還有各條支流水系數百道,彼此之間交錯相連,形成了一片片面積廣博的河網水域。
這一日,改換了容貌裝扮的韓立兩人,沒有飛遁過境,而是乘著一艘普通渡舟,沿著十八江河中的流沙江一路朝北方的爛柯城而去。
韓立難得的變作了一個容貌俊俏的書生,與石穿空穿著樣式顏色一般無二的長袍青衫,手中輕搖著折扇,顯得頗有幾分文人氣度。
流沙江兩岸土質肥沃,兩邊各有大片粉色桃林,正是花朵旺盛綻放之時,一眼望去,兩岸好似陷入花的海洋,到處都有淡淡的香氣暈染,令人心醉不已。
不過,韓立看了一會兒后,就覺得興致缺缺,返身回了小舟船艙之內坐了下來。
“原以為這夢桃林應該有些特別之處,沒想到也不過如此。若是凡俗之人前來賞個花,倒也沒什么,可是讓我們看著,就有些無趣了。”韓立輕嘆一聲后,翻手取出一瓶佳釀,給自己倒了一杯,送至了唇邊輕啜著,說道。
石穿空本來不打算解釋什么的,可一見韓立拿出了美酒,就立即鉆了回來,在韓立對面坐了下來,十分自覺的取出一只琥珀金杯,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
“厲兄,你這就有所不知了。這十夢域內有十大異夢幻鏡,這夢桃林便是其中之一。厲兄你對此全無所感,是因為你的神識之力實在太強大,這夢桃林不足以迷惑到你。若是在尋常之人眼中,則能在林中看到仙女起舞,彩鹿奔騰的景象。”石穿空飲下一杯酒后,略微品味了一下,緩緩說道。
“這么說來,倒是我沒有眼福了。”韓立說道。
“你若收起神識之力,不做抵抗,同樣也能看到那些景象。咱們沿江下去,沿途還能看到夢天梯和幻火海這兩處幻境,到時候再試試能不能迷惑到你。”石穿空笑道。
韓立對此不置可否,他之前憑借紫陽暖玉修習煉神術,進境之快可謂一日千里,神識之力的提升也早已經遠超原來數倍,只是距離突破最后那一道關隘,將煉神術修煉到第五層大成,還仍然有些距離。
他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手掌一翻,在身前小桌上輕輕一抹,掌心之中便有青光一閃,一只形狀古怪的琉璃燈盞隨即浮現而出。
“厲兄,可曾煉化此物?”石穿空瞥了一眼琉璃燈盞,開口問道。
“這盞噬魂燈是之前那紫青雙姝的遺物,我怕上面有什么隱秘的印記留存,就一直封存著,沒有嘗試煉化。”韓立搖了搖頭,說道。
“這就是噬魂燈?”石穿空眉頭一挑,頗為驚訝道。
“此物之前你不是見過她們使用么,為何如此驚訝?”韓立問道。
“這……厲兄,此物你若是不愿煉化,可以開個價錢,我愿意買下來。”石穿空瞪了韓立一眼,而后又搓了搓手說道。
“石兄啊石兄,虧你還是做生意的,你這么一說,我哪里肯賣?你還是老實告訴我,這東西是不是來頭不小?”韓立聞言,啞然失笑道。
“不瞞厲兄,此物來頭的確不小,乃是一件五品神魂仙器,全靠神識之力催動,不管是仙魔兩域任何一方修士都可以使用。其所能發揮功效之強弱,全看使用之人的神識之力如何。我方才說要買過來,也不過是玩笑之語罷了,此物在你手中才能發揮真正效用。”石穿空笑了笑,開口說道。
“先前我曾探查過一遍,并未發現有什么印記存留,只是擔心你們魔域有什么特別手法,是我無法看出的,是以才沒有貿然煉化。既然石兄你都這么說了,不然你也幫我看上一眼,若是沒有問題,我便將之煉化,也好為我們二人多添一樣迎敵手段。”韓立想了想后,如此說道。
“我也正有此意。”石穿空點頭道。
說罷,他便伸手從韓立手上接過噬魂燈,仔細端詳了起來。
良久之后,他將琉璃燈盞遞還給了韓立,開口說道:“我知道圣域的確有些隱秘的銘印手段,不過我在這噬魂燈上都未有發現。”
“若是如此,那我便可放心煉化了。”韓立點點頭,說道。
“厲兄不忙煉化,你可知這燈盞之上的四只異獸是何物嗎?”石穿空忙一擺手的問道。
“還請石兄指教。”韓立心中一動,說道。
“這四只異獸看似容貌酷似,實際上卻有細微差異,其中頭生獨角的這個名為‘貪攝’,喜好拘射生魂,兩眼深陷的這個名為‘封幽’,喜好收斂殘魂,而這個兩耳閉合的名為‘不聞’,喜好幽禁神魂,最后這個滿嘴獠牙的,則喜好吞噬神魂。它們各自代表了這盞噬魂燈的四種能力。”石穿空緩緩說道。
“石兄,為何你對此物如此熟悉,先前卻又認不出來?”韓立聽罷,不禁有些疑惑的說道。
“唉,當年此物在圣域出現之時,原本是要流入我們廣源齋的,當時的封庫奏報都已經送了上來,只等我批復之后就會入藏。可惜當時我被其他事務拖累,未能及時處理,才導致這件寶物失了消息,只是沒想到竟然落在了我大哥的手中。”石穿空苦笑一聲說道。
“原來如此,那你為何又讓我慢些煉化此物?”韓立笑了笑,又問道。
“之前告訴你這四只異獸來歷,是想讓你明白這四獸可都不是什么善類。而且據之前奏報里提及的內容看,此物煉化之時,不能遵循尋常之法,否則極有可能被這四獸之靈反噬,反致神魂受損。”石穿空嘆了口氣,說道。
聽聞此言,韓立臉上露出一抹了然于胸的笑意,手腕一轉之下,掌心之中就出現了一本薄薄的青色古籍,封面之上正寫著“噬魂煉元”四字。
“這是那紫青雙姝自己摸索出來的驅用之法,上面正好記載了如何煉化之法。”他揚了揚手中古籍,說道。
“怪不得你當日要選取此物,我就知道厲兄你絕不會吃虧的。”石穿空見狀一窒,咧了咧嘴,說道。
“這一路下去,左右也是無事,我便先將這噬魂燈煉化了再說,或許有用也說不定。”韓立說道。
“如此也好,如今我們尚未脫離危險,多一個手段多一份保障。你安心參悟便可,我自會替你護法。”石穿空點了點頭,說道。
接下來的時間,韓立也不二話,便依照那本“噬魂煉元”所載之法,開始在小舟之上布置起法陣來。
待一個丈許大小的法陣布成之后,韓立便手掐法訣,將之運轉起來。
隨著他一聲輕吟,法陣當中亮起陣陣毫光,一片浩然金光從中生出,將置于其中的噬魂燈整個籠罩了起來。
原本光芒黯淡的琉璃燈盞,被金光映照之下,頓時變得通透無比,內里竟也生出絲絲縷縷青紫兩色的纖細線條。
韓立看著這些交錯縱橫,卻布滿蓮瓣燈盞內的絲線,眉頭微微一皺。
這些東西不是他物,正是紫青雙姝留于燈盞內的神念晶絲。
他心中一動,法陣之下的金光立即開始生出一股灼灼熱力,炙烤起琉璃燈盞來。
燈盞之內的紫青絲線猛然一顫,就如同鉆入沸水鍋中的泥鰍一樣,開始劇烈竄動起來。
韓立見狀,手腕一轉,并指朝著燈盞之上一點,口中輕喝一聲:“驅。”
法陣中的金光立即涌入燈盞之內,將那些紫青絲線盡數點燃,如烈日照雪一般消融開來。
眼見于此,韓立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驅除了紫青雙姝留下的神念晶絲,就該將自己的神念晶絲融入其中了。
只見他手中法訣一變,雙目緩緩閉合,眉心處晶光一閃,從中射出數十道透明晶絲,全都刺入了琉璃燈盞的蓮瓣之上,一點一點地朝著燈盞內部融合而去。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很快過去數月。
小舟順水而下,早已經離開了夢桃林,路過一段九曲十八折的險灘,來到了夢天梯所在的區域。
石穿空站立在小舟船頭,目光在大江兩岸逡巡,只見兩邊高峰相對而出,山勢險峻雄奇,千仞峭壁之上盡是些不同年代的摩崖石刻。
小舟繞過一道突入江河的山壁,前方的水域就突然變得開闊起來。
此時正值清晨,薄霧尚未散去,朝陽正在升起,一抹暖紅光芒從水面之上一點點抬升而起,如一匹紅緞鋪在了江面之上。
隨著朝陽越升越高,橘紅色的光芒也開始變得越來越亮,轉為了明黃之色。
等到江面薄霧徹底被陽光映照消散,太陽已經升至半空,灑下了一片燦爛金芒。
石穿空眉頭微微一皺,朝著左側一面山壁望去,就見金光映照其上,反射出一片耀眼光芒,一架金光燦燦的石梯竟然自石壁之上憑空生出,順著山壁一路向上通往山頂。
到了山頂還不算完,金色石梯竟然在虛空之中猶自延伸,一直接入了穹頂之上的白色云霧之中,才隱沒不見。
石穿空看著這一幕,心中正感慨著厲兄要錯過此景時,心中猛然一動,連忙回頭望去。
只見這數月以來一直靜坐無息的韓立,忽然悶哼了一聲,全身如篩一般抖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