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伯斯庇爾和庫東都沒能說服卡諾,不過他們好歹讓卡諾同意了往研究所的監獄里派觀察員。(卡諾將研究所的住宅區稱之為“軍事監獄”)至于試驗區……
“對不起,試驗區中進行的很多實驗,都是需要嚴格保密的軍事機密。我不是懷疑觀察員的忠誠,只是有些事情的細節,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事實上,就連我,也只知道研究的目的,大致的進度,至于一些技術細節——你們知道,我不是弄不懂它們,也不是不感興趣——但是我也會盡量避免知道太多的技術細節。因為這些東西,我看到了,說不定一不留神,在無意中,就把它泄露了出去。然后就會給軍隊帶來巨大的損失。”卡諾這樣說道。
“連您都不知道一些細節,那么總有一個人要對整個的研究了解得相對清楚吧?”羅伯斯庇爾問道。
“約瑟夫·波拿巴負責整個流程。他是一位非常可靠的戰士。為了保密,他自愿讓自己處于被半囚禁的狀態。他不能隨便離開試驗區,如果離開,必須說明去向,得到我的批準;必須有安全人員陪同——如果不是心中充滿了對祖國的熱愛,對革命的信念,任何人都難以忍受這樣的條件。”卡諾回答道。
“約瑟夫……這真不容易。”羅伯斯庇爾嘆了口氣。羅伯斯庇爾對約瑟夫的印象實際上還不錯,至少比對卡諾的印象好。有時候他甚至想,要是約瑟夫能頂替卡諾的位置,其實也不錯。不過這也就是想想而已,因為約瑟夫·波拿巴還有個會打仗的,帶著兵的兄弟。所以,無論如何,他是不能坐到卡諾的那個位置上去的。
大家也都承認,除了約瑟夫,你再也找不到任何能替代卡諾的工作的人,甚至就連約瑟夫,實際上也不見得能替代卡諾。因此,羅伯斯庇爾也只能容忍卡諾的一些冒犯,只要不是太過分就行了。至于什么樣才是太過分,羅伯斯庇爾也還沒來得及想好。
今天是觀察員夏爾進入戒備森嚴的“軍隊技術實驗室”的第一天,一清早,他就來到陸軍部報道。在一個小屋子里,他被進行了相當嚴格的測量記錄。包括掌紋以及其他體貌特征的記錄。一位畫家,還特別為他畫了一張正面畫像。不知道為什么,夏爾總覺得,那張畫像畫把自己畫得像死人一樣。
“因為上面強調了,畫像上的人不得有任何表情。”畫家是這樣解釋的。
畫好了畫像,時間就已經到中午了。夏爾便在一群騎兵的陪同下,上了一輛四輪馬車,往凡爾賽的方向去了。
從陸軍部到凡爾賽差不多要走四個小時。所以當他們到達“軍隊技術實驗室”的時候,已經是夕陽在山的時候了。
軍隊已經在軍隊實驗室所在的區域挖出了一道深深的壕溝。沿著壕溝,每隔一段距離,還都建造了一座崗樓。在更靠后一些的地方,還建起了一道足有四米高的圍墻,所以里面的情況,從外面是一點都看不到——真是一副戒備森嚴的樣子。
馬車在吊橋前面停了下來。一個軍官上前來,檢查了他們的通行證,然后向車廂中的夏爾道:“依照命令,只有觀察員能夠進入。其他人和馬車都不能通過壕溝。所以你必須下車,徒步進入實驗室。”
關于這一點,夏爾在出發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于是他點了點頭說:“麻煩您帶路。”便下了馬車,一個從里面過來的士兵跟了過來,幫他提起了他的行李箱。
夏爾跟著那個軍官走進實驗室。一邊走,那個軍官一邊對他說:“觀察員先生,您被獲準在員工生活區以及囚犯生活區活動。在員工生活區,您可以二十四小時自由活動,在囚犯生活區,您的活動必須先告知看守人員,以免發生誤會。您知道,這里的保密非常嚴密,任何沒有經過批準,因而不為衛兵所知的活動,都可能招致不經警告的射擊。”
“我知道了。”夏爾說。這個規定,他其實也早就知道了,但此時,看著這里崗樓林立,到處都是嚴陣以待的衛兵的情景,他還是覺得有點緊張。
“轟!”遠處傳來了一聲猛烈地爆炸聲。
“這是?”夏爾忍不住問道。
“觀察員先生,有關試驗的一切都是機密,試驗區的任何事情,不要問。你聽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能對外提起。”那個軍官沒有回答,反而又一次重申起了保密紀律。
這時候,幾個人到了大門前,夏爾從門口往里面一望,里面只是一條兩邊都是高墻的巷道,還是什么都看不見。
那個軍官和看門的士兵說了幾句話,門就打開了,然后幾個人就走了進去,在高墻夾著的巷道中轉了半天,終于到了一道小門邊,門口照例守著幾個荷槍實彈的士兵。
在表明了身份之后,那幾個士兵打開了那道小門。
那個軍官道:“里面就是員工活動區,您的宿舍也在這里面。請您跟我來。”
幾個人走進了小門,在他們后面傳來了鐵門被關上,并且落鎖的聲音。一個念頭突然從夏爾的腦袋中冒了出來:“見鬼,這到底是誰在坐牢?”
在土倫前線,波普正陷入了巨大的惶恐之中。這幾天他向土倫發起了攻擊,但是攻擊的效果卻非常差。英國人雖然對于北上興趣有限,但是對于守住土倫港,確實非常認真的。因為只要土倫還在他們手里,法國海軍在地中海就完全沒有立足點,那他們在北非就可以為所欲為。
因此,英國人迅速地強化了土倫的各種防御工事,將繳獲的法國軍艦上的大炮也都拆了下來,用來充實防御。波普的士兵非常勇敢,但是躲在工事后面的英國人卻足夠狡猾。結果他的前幾次進攻都傷亡慘重,而且毫無進展。
被激怒了的波普決心集中力量,發起一次總攻,殺入土倫,讓那些侵略者和叛徒們知道知道法蘭西的厲害。
然而他們又想到的是,英國人居然給他玩了個大炮伏擊。他們早就預料到了波普攻擊的方向,并將大量的火炮,用法國人在瓦爾密的方式埋伏了起來。不過和瓦爾密不同,他們的大炮更多,而且分量更重。更要命的是,他們的大炮不僅僅埋伏在正面,也埋伏在側面,形成了交叉火力。
他們先用退卻將法國人往這個預設戰場勾引。而波普看到自己取得了進展,頓時興奮不已,直接就把主力都投入到進攻中去了。結果……結果自然是被英國人的大炮轟了個稀里嘩啦,然后英國人和西班牙人一個刺刀沖鋒,法國人就一口氣退回了今天的出發點。如果不是英國人過分保守,反擊的時候投入的作戰部隊數量太少,只怕波普就連自己的營地都保不住了。
經過這場失敗之后,波普一點數,發現在這幾天里,自己居然傷亡了近三千人,而且整個軍團的士氣也跌到了低谷。這使得他幾乎無法再發起任何進攻了。波普知道,如今上面的家伙可不好糊弄,失敗得這樣慘,弄得不好,會被以祖國的叛徒的身份被送上斷頭臺的。
但是他如今,也沒以更多的辦法,也只能向上級提出“戰術指導”的請求。(戰術指導是日本軍隊的名詞,和轉進類似,實際的意思是要求上面給自己派出增援。)
也就在波普寫信請求“戰術指導”的時候,呂西安他們也總算是登上了科西嘉島。
事實上他們的旅程還算順利,地中海上這些天的天氣一直很好。但是當他們上岸后,呂西安去一打聽,才發現,他們還是跑偏了不少。他們并沒有如計劃中那樣在卡爾維附近上岸,而是偏到了更南邊一些的加來尼亞。為此他們又多花了一天的時間,才來到卡爾維。
科西嘉是個相對封閉的地方,突然有外鄉人到來,很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所以在呂西安的引導下,他們將船駛入了一處偏僻的的港灣藏了起來。大多數的人也依舊留在船上,只有克萊斯勒和呂西安兩個人一起在天黑之后,悄悄地溜進了卡爾維。
呂西安已經有好幾年沒有回卡爾維了,但這并沒有給他帶來任何的困擾。相比巴黎,卡爾維幾乎就像是被凍結在時間里的,它的一切都和呂西安當年離開的時候,沒有任何不一樣。呂西安在一片黑暗中,帶著克萊斯勒熟悉地穿過街道,來到了自家的門前。
“咚咚”,呂西安輕輕地敲起了門,就過去的習慣,他知道,母親應該還沒有睡覺。
隨著敲門聲,屋子里面先是傳來了一兩聲狗叫,但很快,兇狠的狗叫聲就變成了討好的嗚嗚聲,接著便傳來了腳步聲,一個女子的聲音問道:“是誰?”
“媽媽,是我,我是呂西安!”呂西安將嘴巴貼在門上,低聲說。
房門打開了,已經變得更蒼老了一些的萊蒂齊婭提著一盞馬燈出現在呂西安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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