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精子庫精子的采集和提供遵守當事人自愿和符合社會倫理原則,不以營利為目的。
人類精子庫是社會公益性機構。
供精是一種人道主義行為,對人人享有生殖健康具有重要作用。
規律的發泄,有利于新陳代謝和身體健康。我們呼吁健康男士踴躍捐精,幫助不育夫婦。
馬二狗看了看墻上的幾條標語,努力的在其中找著自己認識的兄弟,都快擠成斗雞眼了,也就對諸如‘人’‘一’‘不’這幾個老面孔有點印象。
但幸好這幾個字在這幾條標語中出現的頻率挺高,倒也讓馬二狗頗有幾分得意。
要說模樣,年輕時他在十里八村的也算數得著的俊俏后生,可惜這些年走南闖北,風里來雨里去的,如今才二十六,看上去倒好像快四十的模樣了,逢人說話都是點頭哈腰的,一臉老實勁。
“下一個,馬平安。”
略微一走神,加上對那名字實在還生疏別扭,卻沒聽見,等到護士喊了好幾遍,就差沒拿話筒吼起來,馬二狗才一瘸一瘸的跑了過去,將手中的學生證和先前的驗血單子遞了上去。
“來了來了...大姐,這呢。”
“怎么搞的...”小護士不耐煩的嘟噥了一句,仔細的用那照片對了對,皺了皺眉頭問道:“你叫馬平安?北京大學建筑設計系的?”
“怎么了大姐?俺就是馬平安啊...”
馬二狗一張看上去最起碼有三十出頭的苦瓜臉笑成了一朵花,心里卻呯呯的跳著,也不知道這花了三十塊錢搞的學生證頂用不。
真是的,非要說馬二狗這名不像大學生的名,要叫什么馬平安,平安平安,念快了不就是騙嘛?
多他媽的顯眼,哪有馬二狗好啊?
你瞧,人家也看不順眼了吧?
馬二狗不住的嘀咕著:“要出了岔子,非得回去把那賣證的老狗摁地上好好抽一頓不可。”
“不是才二十二嘛,怎么這么顯老...”
幸好小護士看了半天那學生證也沒看出什么破綻來,只是輕輕的嘀咕了一句。
抬頭又朝那驗血單看了幾眼,在電腦上敲打了幾下,遞給他一張表格和一張號牌,硬邦邦的說道:“血樣合格,你是六號,先把表格填了,而后去那邊等著。”
“大姐,能不能幫個忙...您瞧我這手...”
馬二狗早有準備,把一只纏滿了紗布的右手舉了起來,而后用左手從懷里掏出一張疊的四四方方的紙條來:“俺的資料,這里頭都有,就麻煩大姐您,幫俺填一下,中不?”
他一口一個大姐,叫的親熱的很,腦袋也往前湊著,一股酸酸的汗味頓時越過了護士臺,往前彌漫而去。
“手都斷了,還來捐這個...”
小護士一皺眉頭,捏著鼻子把那表格和紙條又接了過去:“行了行了,站遠點...怎么好像一禮拜都沒洗澡一樣。”
“嘿嘿,俺這手壞了,這幾天洗不得澡...
不過大姐,俺平時辦事,用這手,不耽誤不耽誤...”
馬二狗生怕誤了好買賣,連忙將一左手舉的高高的,理直氣壯的說道。
屋子里的人頓時哄堂大笑,那小護士臉上也是一陣緋紅。
“這娘們倒長的不賴,比之前工頭家里那大屁股婆娘強多了...”
等到那小護士將表格填完遞還給他,馬二狗這才放下心來,咽了口口水,點頭哈腰的連說了幾聲謝謝,到一邊坐了下來。
馬二狗出生在東北的農村,家里條件苦,一家兄弟姐妹六個,他又是老大,所以早早就綴了學,至今也就小學二年級的文化。
但二狗自小聰明,雖沒上過學,但十幾歲就將村頭老王頭的一手木匠手藝學的滴溜,加上祖傳的挖井功夫,在遠近幾十里地也算是出名的小能人了。
等到改革開放的春風吹來,村里不少人都出去找活計,據說還都混得不錯。
馬二狗一打聽,頓時也來了興致,弟弟妹妹大了,家里的農活不愁,于是便跑到了京都,找了一建筑工地做了個民工。
憑馬二狗那一身木匠把式和挖井的功夫,搞建筑也還吃得開,沒多久就升做了小隊長,一開始幾年倒還不錯,每年也都能掙上幾百上千給家郵去。
但到了后來,這碗飯卻也不好吃了,施工要求越來越高,就連一個小隊長,也得看得懂圖紙什么的,小學二年級文化的馬二狗也因此被擼了下來。
這也算了,只要有體力,去哪都有飯吃,但這世上往往就是這樣,倒霉事情總是一件件接著來。
沒多久,在一次施工事故中,馬二狗又將腿給壓折了,工頭眼睛一瞪,給他按了一‘不按規定施工’的帽子,塞了他千把塊錢,就把他辭退了。
在租的簡易房里把身體養好了,但也落下了輕微的跛腿,這下活就難找了。
中國人多,這幾年進城的也多,身強力壯的小青年一拉一大片,誰還會要他這樣有點殘疾的?
混了幾個月,錢倒花的差不多了,但活卻還是沒找著。
馬二狗天生愛面子,想想當年在老家也算個出息人,卻也不愿這么灰溜溜的回去,就賴在了北京,每天東晃西晃的找起了路子。
人一到了絕境,就容易學壞,這不,給他認識了一伙街頭騙子,便入了伙,憑他那老實憨厚的模樣,倒也很受重用。
馬二狗長得一副老實模樣,也沒啥文化,可腦子瓜子聰明的很,平時又肯琢磨,跟著這伙人騙術學了不少,還時有創新,沒多久自己也拉了一伙人,自己當了老大,單干了起來。
可剛干了沒多久就遇上了嚴打。
馬二狗謹慎,雖然北京大,但萬一走了狗屎運遇到個認得他們面孔的苦主,倒了霉也沒處說去,既然外頭風頭緊,二狗老大一聲令下,全部趴了窩。
一群人無聊,天天在屋子里瞎扯,其中有一小子也算見過世面,就說起以前在別的團伙冒充大學生捐精的事情來。
馬二狗一聽,就來了神。
咱們苦哈哈出生的哥們,其他沒有,蟲子倒是一把一把的抓,都沒婆娘,平時光喂墻了,賊浪費。
這事卻是好事,據說還能看那赤膊女人和男人打架的毛片,爽爽的完事,還有幾百個大洋的犒勞,整好了也能開辟個新戰場,還不趕緊了上?
作為老大,馬二狗自告奮勇先去探探道。
問清了地方、手續,而后找了專賣假證的老狗頭,半買半搶的花了三十塊錢搞了一假學生證,又在這捐精的地方踩了二天點,這才滿懷信心的走了進來。
“六號...六號...三號取精室。”
沒多久,那小護士又叫了起來,馬二狗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往里面走去,幸好那個‘三’字也是老熟人,倒也一下便找對了門。
門內有一個風韻猶存的中年女醫生,接過資料,看了幾眼,眼中露出一絲笑意,卻沒多說話,手腳麻利的幫他量了量體溫,就遞給他一大圓口的塑料小瓶,指著里面的小房間說道:“進去吧...會擺弄DVD嗎?”
她看人的眼神里分明有一絲不屑和嘲笑,馬二狗總覺得有些不對勁,身子抖了一抖,點了點頭,就急急忙忙的跑了進去。
其實象馬二狗這樣冒充學生來捐精的也不少見,這女醫生也是見慣了的。
只是中國人講究臉面,社會上對捐精這樣的事情畢竟不很感冒,精子庫每年的任務基本上都有缺口,所以大部分也就睜一眼閉一眼大家一起糊弄糊弄過去算了。
反正除了驗血之外,取出來的精子還得經過嚴格的化驗,確保沒有傳染病、性病等等毛病才會收入精子庫里備用,只要生出來的孩子健康,也出不了什么大紕漏。
至于小孩的智力如何,這就不好說了,科學家的后代是白癡的也時有范例,是不?
馬二狗安了安心,擺弄了一下屋內的DVD,美滋滋的看了起來。
說起來,這玩意他也不是沒見過,但想想外面那小護士和那女醫生,二狗卻加倍的來勁了起來,不一會,就打了幾個寒顫。
提著那小瓶,里面晃悠晃悠都快有大半瓶了,馬二狗咧著牙就是一陣笑,把褲子一提,昂頭挺胸的走了出去。
把瓶子往女醫生手里一交,在那女醫生驚訝的眼神中取過了蓋了章的條子,領錢去也!
抖了抖手里刷刷作響的幾張鈔票,馬二狗一陣興奮。
他娘的,這輕輕松松的,就搞了四百塊,抵當年老子我干一個月的。
人一興奮,瘸腿感覺也利索了,醫院門口是條車水馬龍的大馬路,馬二狗一溜小跑的跑到馬路中央,看看對面沒車,翻著欄桿就悠了過去。
沒料到,褲兜在欄桿上那突起的地方一扯,卻把人給絆住了,馬二狗一個措手不及,翻過去一半的身體又彈了回來...
‘吱...’的一聲剎車聲,而后是‘砰’的一聲。
馬二狗騰云駕霧的飛出去十幾米遠,頓時覺得渾身上下一陣劇痛,一聲哎喲媽呀還沒叫出來,眼前一黑,脖子一扭,‘嘎崩’就斷了氣兒...
不知道過了多久,馬二狗幽幽的醒了過來,耳邊盡是嘈雜的聲音,也沒睜眼,悄悄的動動胳膊動動腿。
嘿,沒事兒,被那么大一車撞了還沒事,這下回去可有得吹了!
有句話叫什么來著?對了,大難不死福氣就來,至少能訛那司機一票了。
馬二狗肚子里偷偷樂著,人還是躺著不動窩。
過了半響卻感覺有些不對,整個人輕飄飄的,好像浮了起來一樣。
這下可憋不住了,偷偷睜開眼一看,媽呀,自己已經懸浮在了半空,底下圍了一群人,里面還有警察走來走去。
仔細一看,卻又傻了眼,那地上一動不動躺在血泊中的,可不就是自己...
死了?但現在這又算什么情況?難道是那牛頭馬面還沒來不成?
馬二狗頓時哭出來的心都有了,想想自己壞事干了不少,這一死準保下十八層地獄去,只炸油鍋那還算寬待。
他神經倒是極粗的,落到這種境地也沒嚇暈了頭,左看右看,扒拉扒拉了腿腳就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一下二下,艱難的動了動,忽然背后有股吸力傳來,唆的一聲,眼前一片模糊,直感覺天地都轉了起來。
片刻之后,總算停了下來,再看看,自己已經換了個地方,就好像被關在了一個四處透明的屋子里,自己的身子也看不見,旁邊黏糊糊、黃嘰嘰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東西。
正納悶著,卻看見一個巨大的影子罩了過來,看那大模樣,晃晃悠悠象個人似的,馬二狗分辨了一看,頓時傻了眼。
“那...那不是剛才那女醫生嗎?”
他也是聰明人,一看見這女醫生立馬就了解了自己的處境。
這透明的屋子只怕就是自己用過的那塑料瓶了,照理來說,身旁那些玩意就是自己的兒孫,而自己...卻成了自己的蟲子...
這他媽叫什么事兒啊!
不過馬二狗倒也算是個漢子,驚詫了會便冷靜了下來。
盤算了一下自己的處境,和那到了地獄扒皮抽筋下油鍋比起來,雖然不知道日后怎樣,但眼前怎么計較,這小日子都比那個滋潤,也就安下了心來...
晃著腦袋看著身旁那些瓶瓶罐罐,自己無聊了,在心里叨嘮著給兒孫們上上教育課,倒也自得其樂。
不過這好日子也沒過多久,不久之后,馬二狗就隨著那些瓶瓶罐罐被裝進了一黑漆漆的盒子里,而后晃晃悠悠了好久,也不知被送到了哪里。
隨著一陣凍徹骨底的寒冷傳來,馬二狗連靈魂都陷入了沉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