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軍?他到底有沒有聽懂自己在說什么啊?唐恩抽了抽嘴角,就算來了援軍,過不去也沒有用啊!還是說,他指的援軍是能夠直接踏平赫爾梅斯,從圣城廢墟上越過去的主力部隊?可那樣的話,沒個十幾天根本無法做好攻城準備吧?
不過看到對方顯然不想就這個話題繼續談下去的神情,唐恩也識相地閉上了嘴。+雜∽志∽蟲+
云中梯的一側入口就在離寒風嶺不遠處的山壁上,從一個不起眼的巖洞中鉆入,再次看到天際的一刻,便已然身在半空之中。空氣潮濕時,這條路會被一片片云霧覆蓋,穿行起來如同登天,其名字也因此而得來。
但只要天氣良好,這條路還是十分可靠的。為了勸阻第一軍,他故意夸大了云中梯的危險程度,事實上由于個別商人非常看重它的避稅功能,在塌陷部位還用木板和楔子做了加強,供人通行的風險并不算高。
半天時間里,他便帶著釘子等人來回走了三次——在群山之壁上穿行避免了崎嶇的山路和圣城的層層設卡,同時縮短了距離,因此只要輕裝上陣的話,效率反而比大道更高。
唐恩注意到,釘子一直拿著個小本子涂涂寫寫,像是在記錄著什么,只是上面的內容除了大陸慣用的文字外,還夾雜著許多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字符。這讓他心里驚訝不已,一個戰士居然會讀寫不說,還擁有著自己完全無法理解的知識,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絕對不會相信。
要知道為了學習算賬和記錄貨物進出,他專門找了家商會,以一枚金龍的代價才掌握了買賣的基本操作。如果釘子會識文斷字,又何必干這打打殺殺的活?盡管羅蘭.溫布頓的軍隊強大無比,可戰爭總要死人的,誰也不能保證自己不是下一個。
然而他從兩人的交談中發現,識字和手繪地圖似乎并不算什么“高等技巧”,仿佛第一軍每個人都能做到這點似的。
這些人腦袋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唐恩愈發覺得無法理解起來。
回到營地,天色已近黃昏,但大帳周圍卻熱鬧非凡。戰士們三三兩兩聚成一團,興奮地議論著什么,而目光都集中在了營地中央的篝火處。
“看來是援軍到了,”釘子咧開嘴角。
“我猜也是,”桑叔笑道,“不知這次又會有哪幾位熟人過來?”
“閃電小姐和麥茜小姐肯定在里面,”班長腳步都加快了幾分,“我們也過去看看吧。”
什、什么……小姐?
他們等待的援軍——是女的?
唐恩不由地緊跟兩人,找到一處空地后向人群中眺望——而下一刻,他忽然有種要暈過去的感覺。
見鬼,這算什么援軍!?
那分明是幾個小鬼!
特別是那個頭發都快拖到地上的家伙,看她圓鼓鼓的臉頰和水靈靈的大眼睛,說是只有十歲他都相信!
其他幾個也好不到哪里去,胳膊腿還不及一拳大小,放到戰場上恐怕連劍都拿不動,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簡直是荒唐至極——咦?他忽然愣了愣,心中又不確定起來。
一個原因便是這些女孩的容貌,都遠遠超過了尋常女子。一個兩個還不覺得,但一群人站在一起,立刻讓他想到了女巫這個特殊群體。
當然,女巫并沒有傳說中的那么可怕,如果她們真強如地獄魔鬼,早就該把教會和人類王國碾成齏粉了。作為一名見多識廣的商人,唐恩知道只要佩戴神罰之石,一個騎士可以輕松殺死數名女巫——沒有了能力,她們也不比普通人強壯多少。
不過加上另一個人就很難說了。
唐恩屏住呼吸,將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另一位青發女子身上。
他見過對方……在永夜城的慶典上。盡管她的模樣不是人群中最出眾的,但卻是最吸引人的一位——只要見過她一次,就永遠不會忘記這位具有奇特氣質的女性。
伊蒂絲.康德,永夜城公爵之女,綽號北地珍珠。
她在交際時可以如花一般絢爛,也可以在戰斗時手握長劍斬下對手的頭顱。據傳她的劍術和她的五官一樣出眾,不過最讓人忌憚的,還是她的行事手段。出乎意料、不拘一格,而且防不勝防……敢因為她是女子就輕視她的人,無一不付出了慘痛的代價。關于北地珍珠的傳聞,永夜城的居民可以連著說上幾天幾夜。
看來康德公爵是徹底倒向新王一邊了,否則他絕對不會讓心愛的女兒在沒有侍衛保護的情況下獨身跑到軍營里來。而且從那位副營長頗為尊敬的態度來看,伊蒂絲即使離開了北境,也無愧于珍珠之名。
要知道,對方所率領的軍隊,可是連教會都能擊潰的。
有了女巫和伊蒂絲.康德,加上一群殺神,他們說不定還真能給晨曦大軍造成極大的麻煩。
除開“援軍”之外,還有一樣東西引起了唐恩的好奇。
只見篝火旁邊擺放著一個造型古怪的鐵質支架,其輪廓呈左右對稱狀,乍看起來有點像一幅扁擔。它的兩端各連著一個框體,每個方框中裝著三排頭大尾尖的金屬圓筒,一時竟看不出是用什么材質鑄成的。
明明只是個金屬物件,卻讓他隱隱感到了一絲不安。
反復打量了片刻,唐恩才注意到不安來自何處。
那便是九個足有一人長的圓筒,外形幾乎完全一模一樣。從圓滾滾的頭部開始,一直到收束的尾巴,都展現出了一條柔滑的曲線!
這個細節令他手心不禁泌出了汗珠,要知道金屬最為堅韌,想要把它折成固定的模樣,就必須反復灼燒,千錘百煉。但據他接觸過的鐵匠都認為,能將一件鐵器打得方方正正、表面平整,就已經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了。
把一塊五尺長的鐵片敲成均勻的弧形?這是何等高超的技巧?
然后再以同樣的手法制出九個這樣的玩意?
換永夜城任何一個匠人來,都會嗤笑他的無知。
如果它們全是精湛的藝術品,那也就罷了。
但灰黑色的外表和雜物一般的堆疊方式,便表明了它們并非昂貴輕巧的工藝制品。
出現在軍營中,而且是隨“援軍”而來,很有可能是一種特殊的武器。
而偏偏就應該是皮實耐用的武器,卻展現出了一種不亞于藝術品的美感,這種強烈的沖突讓他感到了難以言喻的震撼。
唐恩咽了口唾沫,他發現自己或許不能再稱作見多識廣了。
對于這群人而言,戰爭恐怕已變成了另一種東西。
一個他無法想象的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