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德大哥,這……這樣真的好嗎?”火頭有些局促不安地摸了摸身上的布衣,“首席騎士大人說,制服就是我們的身份象征,執勤時必須穿戴整齊才行。”
“而且弄臟了都要受處罰,更何況根本沒穿,”哨子不停地左顧右盼,像是生怕被同行看見一般。
“不要啰嗦了,穿了是夠象征的,黑布隆冬往雪地里一站,幾百步外都知道那兒有警察,還怎么抓人?”維德吐了口唾沫,“你們是邊陲鎮人,對吧?”
“是啊,”一說到這個,兩人頓時來了精神,“我父親是個獵戶,以前住老街,技術可好了。樹林里竄動的狐貍,他都能一箭射中脖子。”
“我也是,老爹總說打獵不穩定,不如去挖礦,他連鋤頭都給我準備好了。如果不是王子殿下成為領主的話,我恐怕就得一直待在礦山里頭了。”
“看得出來,”維德聳聳肩,也只有獵戶家的孩子會取這么生僻的綽號,“既然是小鎮人,總比我這個外人要更關心鎮子的秩序吧?連我都不怕處罰,你們怕什么,難道再嚴重比維護殿下制定的規矩還緊要?”
“這……”兩人猶豫了片刻,才下定決心般說道,“你說的也是。”
“而且維德大哥你不算外人啦,不是已經拿到身份證了么。殿下說過,拿到這個卡片的,都是他的領民。”哨子嘟囔道。
維德笑了笑,不再說話,繼續盯著暫住區東側的一排窯洞。
成為警察已經有近三個月時間,他已經完全適應了西境的生活。原本以為不勒索不欺詐的“巡邏隊”基本無事可做,但沒想到每天要忙的事情根本干不完。
接收難民需要警察,處理民間糾紛需要警察,就連抓捕那些兇惡罪犯和間諜,居然也是警察的任務……而第一軍似乎除了跟邪獸作戰外,完全不插手小鎮內的治安行動。
這跟他最初預想的情況大不一樣。
在金穗城,巡邏隊差不多是城市衛隊的一個補充,承擔一些臟活累活,到手的好處卻沒有多少,這也是許多隊員習慣額外尋找橫財的原因。但在邊陲鎮,警察和第一軍更像是互不相干的系統,前者對內,后者對外。
而更讓維德感到驚訝的是,他們的行動目標除開上級直接指定外,更多居然來自民眾的舉報——沒錯,鎮里的居民改變了他對普通人的看法,這些既懶惰又愚笨的人們竟會主動盯防那些行蹤可疑的人物,并報告給市政廳。每當有外來商船抵達小鎮時,司法部就總會收到五六條這樣的舉報。
維德很快意識到了這里面蘊含的巨大力量——沒有任何探子可以完全不和外界接觸,或者一到某地就完全融入原住民之中,除非他本身就在該地長大。當每個人都成為警惕的哨所,還有什么敵人可以匿藏身形?
當然并非每一次抓捕都會有成果,像上次出擊抓到的鬼祟之徒,結果居然是晨曦的貴族。維德做好了遭受懲戒的準備,可上頭毫無反應,似乎對他毆打貴族的行為視而不見,這更堅定了他的看法。
“「金子」出現了!”火頭低呼道。
“不用管他,裝作掃雪的樣子就行,”維德不動聲色道,“他沒有帶貨物,只是來探查情況的。”
金子正是這次抓捕目標的代號——司法部前兩天接到舉報,有農奴在私販糧食,卡特大人對此十分重視,立刻將任務交代給他,要求人贓并獲,并稱其為獵金行動。
不過任務開展得并不順利,經過一番打聽后,他們初步鎖定了目標,五六人輪流監視了暫住區兩天,結果連目標的蹤影都沒發現。
維德心里清楚,毫無進展的原因就在于警察的制服在這里實在太顯眼了。他之前還在西區住過好一陣子,自然知道只要有市政廳官員出現時,消息很快會傳遍人群。東區也好不到哪里去,此地住的都是農奴,黑色制服簡直像夜空中的螢火蟲一樣醒目。
所以他干脆勸說火頭和哨子脫下制服,換上破爛的外套,裝扮成掃雪者,堵在東區和小鎮的要道上。只要有可疑者經過,必然逃不掉他們的眼睛。
金子繞著東區晃了一圈后,又回到了窯洞中,不過再次現身時,背后已多了一個大大的布袋。
“他果然在私販小麥……”哨子握緊了拳頭。
“該死的,簡直不把殿下的話放在眼里,”火頭憤憤道,“我們現在就把他抓起來吧!”
“不要著急,”維德擺了擺手,“卡特大人不是說了么,要人贓并獲。我們分成三批行動,”他按以前圍堵老鼠時的方案吩咐道,“火頭,你現在就動身,先去老城墻區域。想要進入內城,他只有一條路可走。”
“好的。”
“接著由我跟隨他一同前進——這需要一定的技巧,所以我來最合適。”他舔了舔嘴唇,“最后是哨子,你離我差不多百步遠慢慢盯梢,目光不要和金子接觸就行。”
“我知道了。”
“那么開始行動!”
盡管三人并沒有上下級之分,但他們依然聽從了維德的布置。
維德扛起掃把,不慌不忙地走在金子身前三四步的位置,按照以往的經驗,在身后跟蹤很容易引起目標的警惕,但在前面“引路”的話,會大幅降低對方的警戒心。如果能大致摸出目標想去的區域,這種伴行方式是最穩妥的。他的注意力已完全集中在了金子身上,只要對方的腳步聲稍有變化,他有把握在數息內撲倒對方。
金子穿過老城墻斷口后便停下了腳步,靠在街道一角歇息下來。顯然對方也知道,再往鎮子中心走的話,碰上警察的幾率會大大提高。維德向前多走了幾十步,接著拐進了岔道里,等待購買者出現。
過了沒多久,一名推著小車的鎮民出現了,他同樣左右張望了一會兒,才緩緩來到農奴身旁。打開布袋檢查了一番后,鎮民從懷里掏出一把錢幣,與此同時,維德作出了行動的手勢。
三人從三個方向沖向目標,而交易者頓時被嚇得目瞪口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維德一把將農奴按倒在地,伴隨著錢幣灑落的脆響聲,他大喝道:“你被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