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邊陲鎮城堡的第二天,鐵斧就帶來了他審訊出的全部情報。
“這些人只是提費科的先遣部隊?”羅蘭皺眉問道。
“的確如此,殿下,”鐵斧點點頭,“正如您之前所猜測的那樣,派遣一支又一支的民兵隊伍襲擊西境是提費科.溫布頓的作戰策略。除了西境外,他還用同樣的方法對付碧水港的嘉西亞.溫布頓。”
“他們都是平民?”
“不全是,有罪犯、有老鼠,最多的是從各地搜羅來的難民。”他答道,“按敵方騎士的說法,提費科將這些人強征來后,先用一些口頭允諾穩住他們,然后服下第一批藥丸。這樣一來,他們就不得不受控于提費科,想要得到更多的藥丸來緩解痛苦和渴望。”
“可他們不知道,一旦吞下藥丸,就沒有救治的可能,”羅蘭深嘆了口氣,“更多的藥丸不過是拖延死期而已。”
“是的,殿下。提費科并沒有把藥物的副作用告訴民兵,他們滿以為自己在為新王作戰后,就能得到他允諾的身份和報酬。”
“這支隊伍的目的是哪里?”羅蘭問。
“邊陲鎮,”鐵斧快速回答道,“因為已經陣亡的文森特爵士認為小鎮沒有圍墻,更容易實現消耗戰這一目標,他預計一千吞服藥丸的民兵能換到三千左右的傷亡,這對邊陲鎮來說將會是一記沉重的打擊。不過……”
“不過什么?”
“斯納克還坦白提費科交代給了他們另一項任務,就是將民兵分成數批進攻小鎮,確保自身安全的同時觀察您的應對方式和作戰效果。我想……他應該已經注意到上一回襲擊沒有領隊騎士返回的問題了。”
“這一次依然無人返回,”王子聳聳肩,“既然是用于消耗的先遣部隊,這兩人知道提費科的后續進攻計劃嗎?”
“知道得不多,不過規模將遠大于前兩次襲擊。”
羅蘭心里頓時恨得牙癢癢,這都是活生生的勞動力啊,就這么一波一波當作炮灰消耗掉?即使自己毫發無損的戰勝了敵人,也是一場慘勝。比起抵御提費科的進犯,他更重要的是制止這場無意義的戰爭——不然統一灰堡后,他要等多久才能讓人口重新繁盛起來?
“邪魔之月降臨后,整個西境陸路都會被大雪封蓋,大部隊將寸步難行,靠船運的話,隊列會拖得很長,花費巨大不說,也容易被半道截擊。”他開口道,“所以他想在今年發起這輪攻勢的話,必須得在冬季大雪來臨前行動。搜刮人口則要更早一些,至少得在冬天前完成民兵隊的征召。”
“您打算要……”
羅蘭閉上眼,思忖了片刻才接著說道,“我想拖延這場戰爭。”
“向他派遣使者或遞出外交信么?提費科.溫布頓恐怕不會如您所愿。”鐵斧沉聲說。
“不,那樣做用處不大,”他緩緩道,“想要對方打消進攻的念頭,一是減少他能搜刮到的人口,二是讓他意識到消耗戰意義不大,并對西境產生忌憚。我原本打算讓巴羅夫安排手下去散播西境拓荒消息,吸引城市之外的貧乏人口自主前往,可現在看來生效太慢,而且措施過于保守。想要搶在提費科之前將人口帶走,就必須像上次王都之行那樣,主動去接觸、招收他們。最重要的是屢遭戰火的南境,其次是王國北地,這一點估計需要出動第一軍來執行。”
“如果只是招收的話,一支五十人的小隊足以,”鐵斧毫不猶豫接道,“畢竟不是在城市附近活動,也無需擔心和敵人正面交鋒。”
“具體方案等我考慮好了再找你詳談,”羅蘭點頭道。
邊陲鎮內必須有一支主力部隊鎮守,而派出去的小隊也得在邪魔之月前返回小鎮。除此之外,還有金龍與糧食問題:更積極的招攬政策自然能拉回更多的人口,可花費也將成倍上漲。之前的方案性價比較高,現在則帶有了強烈的目的性,具體怎么實施,都要仔細斟酌。
“不過您說的第二點……該怎么做?”
“首先是放出消息,將被俘虜的平民遣送回王都,這樣提費科就能大概知道戰斗的過程——像這樣徒勞無功的事,他應該不會反復嘗試。”
“可我們的火炮作戰方式同時也會暴露。”鐵斧擔憂道。
“暴露得并不多,”羅蘭輕輕敲打著桌面,“除了遠程打擊和威力驚人外,他無法知曉原理,更不會制造。”只要生產水平仍停留在這個年代,他即使知道也無法對抗,這是熱兵器對冷兵器的壓倒性優勢,不會因為意志、戰術和人數而產生扭轉。“而且這些人還會為他送去一份警告信。”
“警告信?”
“沒錯,我將在信中提前預告進攻的時日,然后在那一天突襲王都。”王子一字一句說道。
“……”鐵斧由不得張大了嘴巴,過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肅穆立正行禮道,“只要是您的命令,我必將誓死完成!”
“放輕松,我沒想著讓你去送死,”羅蘭笑了笑,“這個計劃無需第一軍參與,而是由女巫來執行。”
怎樣才能讓提費科對西境心生忌憚?他估摸沒有什么比直接打擊王宮更能使對方感到震撼的了。只要提費科意識到自己并不安全,恐怕任何出兵計劃都會收斂三分。
羅蘭設想的方案來自于后世的空投傳單,而他除了投放傳單外,還打算送給提費科兩發航空炸彈——所謂的突襲正是一場從天而降的打擊,直接炸死新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過只要能起到威懾的作用,就算是一次成功的行動。
如此一來,對方還會不會執意發起大規模進攻,就很難判定了。
羅蘭清楚地意識到,這場爭王之戰的模式已經發生改變,他不再像初來乍到時那般弱小,需要將自己偽裝隱藏起來。現在是時候揭開手牌,一步步站上灰堡的政治舞臺,讓王國民眾注意到自己的存在了——這跟表現欲無關,而是對自己領地和勢力的一種宣傳。
得到一個橫尸遍野、滿地廢墟的王國毫無用處,他希望通過這種宣示,能讓更多的人前往西境,站到自己身邊來。
當太陽墜入群山之際,羅蘭推開辦公室的窗戶。拂面而來的晚風不再灼熱,而是帶上了一絲涼意。
秋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