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可敵國

第六四四章 辭舊迎新

朱老板殺人向來比老四還快。

五月端午,家家戶戶插艾蒿。國子學門口卻豎起了幾根竹竿,上頭插上了血淋淋的人頭,還掛幾個填了稻草的人皮。

朱楨對此深惡痛絕,這么一搞,以后妹子們還怎么在校門口接自己放學?

那畫面簡直不敢想象……

但震懾效果也真是好。看到昔日師長,還有那些挑頭的師兄,只剩下的頭腦或面子,國子學生們徹底老實了。

所以當他們在彝倫堂前聆聽圣訓時,全都噤若寒蟬跪地,大氣不敢喘。

便聽吳公公高聲宣旨道:

“司業王嘉會、博士陳潛夫、學官金文征、田子真、何操等夤緣為奸,黨比內外,久若不覺,深為朝廷之患、生員之災。今乃發露其罪,昭告天下——以卑踐尊,誣辭陷害,大傷學規;挑唆生員,對抗學校;構結權要,利口飾非,以惑朕聽。若中所惑,因循歲月,禍及于人,又非淺淺!”

然后,朱元璋又就金文征等人指控宋訥的罪名,逐一親自批駁——

“一誣贓,甚非禮也!且所教生徒,或公侯大家之子。其家父母兄長極欲子弟成才,厚師于禮。或幣帛,或鞍馬錢物酒殽之類,此生員父母之賢也。彰師之教,儒者自此以為萬幸,孰擬之為贓?”

“一逼死生員,其罪當坐親教之師。祭酒本提大綱。生員有事,親教之師必當存問,若事有不諧,或請之祭酒,或奏之于朕,安能不諧?其奸人金文征反不克己,誣罪上官!”

“一克落師生廩賦,事在該司。年終通考,驗原收若干歲支。若于弊之有無,惟在法司,非僚屬所稽。”

“一國學之設,教育天下英才,理道之淵藪,仁義之本根。凡出規而越矩,自以為是而為人師,可乎?獨金文征等擅此乖為。”

“一以從九品敢凌從四品官,階相遐甚不相邇。越禮犯分,莫甚于此……”

批駁完畢后,朱元璋又對生員訓話。

“那宋訥做祭酒呵,學規好生嚴肅,秀才們循規蹈矩,都肯向學,所以教出來的個個中用,朝廷好生得人。那王嘉會每都懷著異心,不肯教誨爾等,明著放縱討好,暗中逼死生員,把宋訥的學規都改壞了。所以祭酒與秀才誤會深重,都是他那一干人好生壞事。”

“如今朕將宋訥降為司業,不為別個,單為他識人不明,竟叫王嘉會等奸人蒙蔽,未早識破。”

聽到這里,宋訥老淚縱橫,暗道皇上對自己恩重如山啊!

殊不知,要不是老六保他,他這會兒就算不在桿子上掛著,至少也摸不著頭腦了……

“朕又著皇六子楚王加海王楨來署著學事,他定的學規,恁們當依著行。敢有抗拒不服,撒潑皮,違犯學規的,他都不饒,全家發向海外耽羅島上牧馬。

“今后學規嚴緊,若無籍之徒,敢有似前貼沒頭貼子,誹謗師長的,許諸人出首,或綁縛將來,賞錢兩貫。將那犯人凌遲了,梟令在監前,全家抄沒,人口發往耽羅,與牧馬人為妻。欽此!”

長長的圣旨念完后,眾生員顧不上品咂,趕忙在宋訥的率領下山呼:“臣等謹遵圣訓,深躬自省!”

然后宋訥起身接旨,恭聲問道:“敢問吳公公,殿下何時駕到?”

“王駕快到門口了,”吳公公笑答道:“宋司業趕緊帶秀才們去恭迎吧。”

“啊,是么?”宋訥沒想到楚王來的這么快,好在為了迎接圣旨,國子學已是中門敞開,凈水灑地,倒也不會太失禮。

他趕緊率領眾生員出迎,果然見到楚王殿下的儀仗,自武定橋浩浩蕩蕩而來!

前頭是衣甲鮮明的楚王府騎兵隊鳴鑼開道,后頭跟著各色大纛旗號二十四面。

然后是親王儀仗樂隊,用十三種樂器,邊走邊奏,節奏與隊伍行進的步點居然出奇的吻合。

接著是各種告止幡、傳教幡、信幡,還有紅銷金傘、紅繡傘、羅傘、方傘、曲蓋,引導著楚王殿下的木輅、玉輅緩緩而來。

老六就一身袞龍袍,端坐在當間的玉輅上。他身后,還有端盆捧罐兒的宮人百余名,最后又是持旗打幡兒的騎兵兩百名。

整個儀仗人數千余人。這還不包括在外圍警戒的官兵。要是算上這些人,就超過兩千人了。

這么大規模的全套儀仗,老六也是頭一回享受。之前他都是騎著牛或熊貓,在幾十名護衛的隨扈下低調出行的。

到地方上時儀仗要排場些,但上哪去準備這么多的旗鼓儀仗之物?

其實到現在,老六也沒置辦好這些家什兒。不是他摳門,而是等閑用不著,還占地方,弄它作甚?

這回是大哥特意將他自己的儀仗減去了幾樣太子專屬的,便成了親王的全套出行儀仗,浩浩蕩蕩護送著他招搖過市,來國子學的上任。

朱楨坐在當間的玉輅上,隔著珠簾看著望塵拜舞的宋訥和國子學生,很難不飄飄然。

好在那些掛在竹竿上的人頭,讓他瞬間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不是來耍威風,而是來攻堅克難的。

玉輅穩穩停在山門口,小宦官趕忙擺好金腳踏。

汪公公親自挑開車簾,恭請殿下下車。

朱楨這才扶了扶頭上的翼善冠,步履沉穩的走下車來。

“平身吧。”他緩慢而莊嚴道。

“謝殿下……”宋訥率眾應一聲,從地上爬起來。

看到楚王殿下的臉,他不禁一愣。

雖說人靠衣裝、佛靠金裝,現在高貴無比,令人不敢逼視的楚王殿下,卻跟那洪學丞,長得不說一模一樣吧,簡直就是別無二致……

宋訥下意識左右看看,果然沒見洪學丞的人影。

他這才恍然,原來洪學丞就是楚王殿下啊……

怪不得口氣那么大。其實他就是在實話實說罷了。

朱楨朝他眨眨眼,然后正色道:“宋司業是吧,久仰大名,幸會幸會。”

“罪臣才是久仰殿下大名。”宋訥也趕緊配合道:“國子學能得殿下親掌,諸生真是三生有幸啊!”

“但愿。”朱楨點點頭,便在宋訥和眾隨從的簇擁下,以第三種身份進了國子學的大門。

ps.第三章還是得晚點送上。現在這個年紀,只要是出差,在外勢必難以正常寫作,回來之后還得好幾天才能調整回狀態,真是無語至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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