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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朱楨便出了宮。
然后拿著太子的手令,叫開金川門,來到龍江寶船廠。
在船廠提舉衙門睡了半宿,三更天,大表哥便叫他起床。
朱楨用罷早飯穿戴整齊,在護衛的簇擁下,來到了船廠外的碼頭。
此時,還不到四更,天地間漆黑一片,碼頭上卻燈火通明,市舶船隊十艘新入列的戰艦已經整裝待發了。
俞通源則和廖定國率領眾將領早就守候在碼頭上,仲秋的江風已經很有些涼意了,但他們的心頭卻火熱一片。
將士們日盼夜盼,終于盼到了這一天……
之前,他們收到了海寇們的來信,要求一個月內支付巨額贖金,否則就要一天殺一個人。
但一個月的時間顯然太緊,刨除趕路的時間,根本來不及對寶船廠的十條戰船進行保養維修,入列海試了,更別說還要鑄炮安裝,訓練磨合。
但這難不倒楚王殿下,殿下是有操作的。
朱楨便讓羅先生給海寇回信,非但表示愿意支付贖金,而且還主動提出,只要他們不虐待被俘的船員,保證他們都能全須全尾平安歸來,本王可以支付雙倍的贖金!
主打就是一個豪氣。反正有一票鐵窗土豪買單……
同時朱楨又提出五百萬貫銅錢過于沉重,用牛車至少要拉七百車,所以建議改用黃金支付。
海寇收到信什么反應不知道,反正先把俞通源、廖定國那幫人驚呆了。他們行伍半生,自覺早就看透了軍中那點事兒。都說主帥要愛兵如子,可哪個又真把手下性命當回事兒呢?
一個個感動的稀里嘩啦,私底下都說當初走投無路,無奈投靠了個小孩子。沒想到父兄在天之靈保佑,居然讓他們遭逢明主。遂暗暗下定決定,不管營救是否成功,這輩子就跟著殿下走了。
一個月后,他們收到海寇的回信,海寇果然很高興。甚至因為殿下的慷慨,連語氣都變得謙卑了許多。
他們表示收到信的第一時間,就停止了他們所有船員的‘強制勞動’,并對傷病人員進行了救治,但之前死掉的幾十個就只能歸還尸骸了。
另外,海寇對殿下以金代銅的提議深表同意,并為自己沒有見識而感到抱歉。所以原先的一月之期取消,改為兩個月后,在杭州灣北部的花鳥島附近交貨。
朱楨回信表示同意。
一來二去,便多爭取到了一個月的時間。所有人夜以繼日、緊趕慢趕,終于趕在中秋節之前完成了出征全部準備。
“殿下!”俞通源等人整齊向騎牛的王爺行禮。
朱楨一撐牛背,從‘林寶堅尼’上跳下來。
轟的一聲,楚王殿下忘記身上穿了沉重的甲胄,一個沒留神,差點給部下磕一個。
還好大表哥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殿下,這才沒出丑。
朱楨扶正了頭上的燕翅金盔,咳嗽一聲問道:“都準備好了嗎?”
“回稟殿下,都準備好了!”俞通源裝作沒看到殿下的閃失,昂首高聲道。
“那好,出發吧。”朱楨淡淡說完,便手扶著腰間的七星寶劍,邁步走向舷梯。
“殿下,恁就不用去了吧。”俞通源趕忙跟上勸道:“槍炮無眼啊,而且海戰比步戰還兇險!殿下萬金之軀,豈能以身犯險?!”
“海寇一共才幾門炮?”朱楨其實也有過思想斗爭,到底要不要親自上陣。
以他原先的性格,肯定是安全第一的。但許是受到兄長們潛移默化的影響,他開始覺得不能總縮在后頭了。該上陣時就得上陣,不然怎么獲得將士們的效忠?
此外,還有一個說出來嚇死人的原因,讓他必須在船上。不過因為會嚇死人,所以暫時不能說。
“他們確實沒幾門炮,可總得防個萬一啊。”俞通源苦勸道。
“萬一萬一,本王喝水還萬一會嗆死呢。”朱楨沒好氣道:“怕這怕那,我干脆直接抹脖子得了。”
“可是戰場……它確實很危險啊。”俞通源無奈道。
“南安侯,你聽著。”朱楨站住腳,正色道:“本王不是為了逞英雄,而是因為新戰法是我提出來的。而且之前也沒有用過,我要是不上船,將士們肯定會心里嘀咕,這戰法到底能不能行,楚王不會是紙上談兵吧?”
“……”俞通源說不出話來了,因為讓殿下說著了。
時間太緊了,他們攏共才演練了十天,只操練了隊形,根本沒在船上開過一炮……
因為一是要保密,二是倉促間搞不到足夠的炮彈和火藥,只能節省著留到戰場上用。所以炮手們都是靠干比劃,模擬訓練,無聲打炮。
所以上上下下,難免信心不足,若不是為了營救同袍,將士們甚至可能會拒絕開拔的。
“所以這次本王必須上船,將士們知道我在,才會有信心。而信心是贏得任何一場戰爭的關鍵!”朱楨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上舷梯。
“殿下……”身后又傳來南安侯猶猶豫豫的聲音。
“又怎么了?!”朱楨徹底不耐煩了。
“恁上錯船了。旗艦是那一艘。”俞通源追上他小聲道。
“呃……”老六鬧了個大紅臉,咳嗽一聲道:“本王先上這條船,看望一下弟兄們,你有意見嗎?”
“沒,沒有。”俞通源趕緊搖頭道:“屬下陪殿下視察。”
將士們對殿下的到來都很驚喜。
聽說楚王還跟他們一同出征,就更加高興了。原本心中的疑慮瞬間拋到了九霄云外,士氣肉眼可見的高漲了許多。
將士們的認知很樸素,堂堂親王的命可比他們貴太多,他們這一船人加起來,也不如殿下一個人值錢。
所以殿下敢上船,就說明他對自己的新戰法有絕對的信心,而不是心血來潮,紙上談兵。這樣大家自然就放心多了。
來都來了,朱楨又視察了他的信心源泉——他耗費巨資安裝的那些青銅炮。
為了保密,也為了保護昂貴的大炮,寶船廠的木匠們還為每門大炮都打造了套匣。此時一具具火炮靜靜臥在木匣中,任誰也猜不出里面裝的是什么。
看了個寂寞的朱楨,又跟炮手進行了交流。因為火炮太多,炮手不足,所以沒法像他預想的那樣,為每門火炮都配置一個炮組。而是一個炮組負責左右兩門火炮。
“好在,兩門炮同時開的時候還在少數。”廖定國訕訕道:“真要有那種時候,就讓水手過來幫忙搬炮彈就是了。”
“好家伙。”朱楨聞言心說,這老廖還真是天生資本家呢。便對眾炮手笑道:“他要是回家當地主,你們可千萬別去他家扛活,不然會累死。”
“王爺說的是,我們記下了。”炮手們哈哈大笑。
談笑聲中,十艘戰艦陸續拔錨揚帆,在微微明亮的晨曦中,順著滾滾長江東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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