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晉吉祥
“回皇阿瑪,”十三阿哥的聲音倒還是很平靜,“賀太醫與兒子所談,皆是相關與弘昑之病情,從無涉及前太子之事,至于什么傳遞書信,兒子就更是一無所知。”
“好了,皇阿瑪的問話到此結束了,”三阿哥展開了笑顏,伸手去扶著十三阿哥,“十三弟,十三弟妹,請起吧。”
蘭靜忙站起身來,接手扶過十三阿哥,又對三阿哥讓道,“三哥請上坐吧。”
“不用了,”三阿哥搖了搖頭,“我奉有皇命在身,不便久留,這就告辭了。”
“我送三哥。”十三阿哥也不再挽留,在蘭靜為其披上皮斗篷之后,側身伸手讓三阿哥先行,“請。”
“老十三,”三阿哥卻去攜起十三阿哥的手,“這事兒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皇阿瑪總是會查明白的,對了,你兒子,是叫弘昑吧?他現在好了沒有?”三阿哥一路說著,一路走出去了。
蘭靜走到門邊,看著他們兩個在雪中行進的背影,眉頭微皺著,臉色也不是很好。
“福晉,”楹嬤嬤走到她身邊,輕聲勸道,“皇上只是來問話,并不是就認定什么了?”
“我知道,”蘭靜的聲音更低,基本上是含在嘴里,“我只是很覺得厭煩。”
是的,蘭靜覺得厭煩,厭煩康熙這沒完沒了的左一出右一出,就算帝王都是多疑的,但這般三番四次的苛待十三阿哥也是太過分了,那可是你的兒子,現在看來,倒還不如一個臣子,或是一個普通的百姓,至少那樣的他,不會招致你永無止境的猜忌和提防,哪怕是他從來沒表示過任何要爭儲的意思,哪怕他現如今的身子也沒了爭儲的資格。
“福晉,”楹嬤嬤應該是沒聽到蘭靜的話,但卻也不再多說什么,只又勸她道,“外面風大,還是回屋吧。”
“額娘。”還沒等蘭靜動呢,歡馨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蘭靜望過去,就見從剛才還在練武場里的孩子們全都過來了。
“你們怎么過來了?”蘭靜對孩子們展開了笑臉,“尤其是弘暉和弘昌,偷懶偷到這里來,就不怕你們師傅見著了挨罰嗎?”
“您怎么站這兒?”米蟲卻沒管蘭靜的玩笑話,只用黝黑的眼睛看著她問道。
“沒什么,我是目送你阿瑪送你三伯出去,然后一時看雪看住了。”蘭靜對米蟲笑笑,又對眾人說道,“行了,大家也別站這兒挨凍了,都進屋來。”
“十三嬸,沒事兒吧?”等到大家都坐下了,弘暉就看著蘭靜關心的問道。
“沒事兒,”蘭靜笑著搖搖頭,“你十三叔已經把該說的都說明白了。”
“額娘。”歡馨叫著蘭靜要說話。
“不要問,”蘭靜出言阻止了歡馨,既對著她,也是對著其他的孩子說道,“該讓你們知道的時候,我們自然會告訴你們的。”
而就在這時,外面有人來報,“爺回來了,十爺也來了。”
蘭靜帶著孩子們去迎,十阿哥見著弘暄卻是一愣,“你怎么在這兒?”
“十哥這話問的怪,”蘭靜笑著說道,“弘暄在這兒,當然是跟我們爺學功夫了。”
“我是說,”十阿哥瞪了一眼弘暄,“他不好生練武,跑這里來做什么?”
“好了,十哥,別沖我徒弟發狠,”十三阿哥搖搖頭,“弘暄今天該練的,都已經做完了。”然后又對弘暉說道,“你先帶著他們幾個再去活動活動。”
“怎么回事?”孩子們一出去,十阿哥就急著問十三阿哥道,“剛才你話還沒說清楚,廢太子他又鬧什么了?怎么就扯到你這兒來了?”
“不是我沒說清楚,是我本來就不清楚,”十三阿哥吁出一口長氣,“我只是很倒霉的在前些日子因為弘昑的病與賀太醫有了些接觸,至于他跟前太子之間有什么、是怎么回事,他又傳遞了什么書信,我是一概不知。”
“皇阿瑪也是的,”十阿哥皺著眉說道,“賀孟俯是太醫,他診過病的人多了,與他認識的人也多了,我就認識他,還有我們的那些兄弟們應該也都認識他的,包括那個來問話的三哥在內。”
“是,認識他的人多了,”十三阿哥有些無奈的說道,“但最近與他接觸過的,除了前太子之外,其余皇子中估計是只有我一個。”
“爺,”蘭靜則是想到另一個問題,“其余的且不提,皇阿瑪今天有一句話問的,讓我也有些疑惑,賀太醫既然并不是最擅長小兒之道的,卻為什么會被派來給弘昑診治?”
蘭靜的這個問題,之后過來的四阿哥給予了解答,“貴妃娘娘和敏妃娘娘接到兆佳氏府的請求之時,最擅長小兒之道的太醫并不當值,有人就薦了賀孟俯,說他對小兒之病也是有些研究的,貴妃娘娘想著他的醫術確實也是不錯,就點了頭,此事在皇阿瑪問起的時候,她已經加以說明了。而那個推薦賀孟俯的太監,現在還看不出有什么可疑,這個當口也不好動他,不過已經著人留意了。”
當然四阿哥這番話不是蘭靜當面聽他說的,而是由十三阿哥轉述的,幾個男人商量政事秘事大事,蘭靜當然是不方便在場的,就算十三阿哥不介意,十阿哥大咧咧的不在乎,也要顧忌四阿哥,蘭靜不想去討這個嫌,反正如果十三阿哥覺得是自己應該知道的,事后自然會對自己說。
只是聽了十三阿哥轉述的四阿哥所說的解答之后,蘭靜還想知道下文,“四哥有沒有說,皇阿瑪聽貴妃娘娘說起賀太醫的事兒之后,他老人家是怎么表示的?”
“他說,”十三阿哥淡淡的一笑,“知道了。”
好輕飄飄的三個字,好沒意義的三個字,居然是什么態也沒表,蘭靜想了想,又問十三阿哥道,“那,皇阿瑪問貴妃娘娘這事的時候,是在讓三哥來問話之前還是之后?”
這次十三阿哥沒回答,只是靜靜的看著蘭靜。
蘭靜明白了,就是說,康熙其實明知道賀太醫是貴妃娘娘派來的,而當時十三阿哥也并不在京里,但他卻還是依舊有懷疑,依舊讓三阿哥來問,估計他是覺得這一切也有可能是十三阿哥提前安排好了的。
蘭靜又很有些不明白,康熙為什么會這么針對十三阿哥?他兩廢太子,圈禁大阿哥,連番打壓八阿哥,是因為這些人都對他的皇權造成威脅,可是十三阿哥卻并無此心,他既沒拉幫結伙,也沒招兵買馬,自受傷中毒之后,就老老實實的呆在府中養病,蘭靜想不通,康熙為什么幾次三番的總來折騰他?別人明哲保身、與世無爭都可以,怎么偏到了十三阿哥這兒就行不通了呢?難道是十三阿哥上輩子欠了他銀子沒還,所以這輩子他才百般的看十三阿哥不順眼?
當然這些腹誹和怨懟,蘭靜是不會跟十三阿哥說的,不是因為康熙是他的阿瑪,而是因為他現在的心情肯定已經是夠差的了,所以蘭靜目前要做的就是,把他注意力轉到別的地方去,“爺,既是賀太醫傳出的書信,那自然是有人生病了,是誰?”
對礬書事件,蘭靜只隱約知道個大概,但卻依稀記得,那個傳信的太醫好象是去為前太子妃看病的。
“是二嫂。”十三阿哥的回答也印證了蘭靜的記憶沒錯兒。
想到早先時候太子妃身邊的眾星捧月,再想到太子被廢時,她面色蒼白卻腰桿挺直的樣子,以及現在生了病,卻連自己這些妯娌們都不知情,蘭靜不禁也有些唏噓,“二嫂她,還好嗎?”
“應該還好吧,”十三阿哥也輕嘆一聲,“這次的事兒,以二嫂的為人,想來未必會知情。”
蘭靜也同意這點,但同時也覺得不能說太子就做錯了,反正他現在已然是這樣了,再壞也壞不到哪兒去,愛新覺羅家又不作興殺兒子,康熙更是要得個“仁君”的名兒,試著搏一搏,說不定就會有轉機,現在是事情還沒做,就被人告了密,所以也很難說如果一切按他的計劃進行,結果將會是如何,再次復立應該是不可能了,但沒準就有可能被放出來,再往好處想想,興許還能得封個爵位也不一定。
只是現在事情既沒成,那再說這些也是白費,更何況就蘭靜的立場來看,也不希望二阿哥出來,在臨近最后的時刻越來越近的時候,還是不要再增加變數為好,而對前太子妃,蘭靜也只能喟嘆著說道,“希望二嫂的病能盡快好起來。”
“我的好二哥只怕未必有多在乎二嫂的病,”十三阿哥搖了搖頭,“他借著給二嫂看病的賀太醫往外傳信,為的是讓普奇想辦法保舉自己做大將軍。”
大將軍?蘭靜還真的是不記得太子用礬水傳書具體是要做什么了,左不過就是想重新得到康熙的寵愛,或者至少是憐惜,從而將他放出來,現在才知道他是想當大將軍,只是,十三阿哥不是說,這場戰事總得再過幾年才能開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