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去報官的事兒,自然用不著小莊出面,自有在蘭靜的車外面留守的侍衛中的一個應了一聲離去了。
“站住,不許走”
在那個侍衛領命之后,估計是剛邁出沒兩步的時候,蘭靜又聽到了外面稍遠的地方傳來一聲高叫,但隨后這聲音卻并沒有再近前來,想必是讓侍衛們攔住了。
“這是誰家的啊?”小院自然也聽到那個聲音了,一邊給蘭靜的腰間擺上個墊子,讓她倚坐得更舒服些,一邊帶著一臉不高興的說道,“實在是太沒規矩了。”
“不是沒規矩,而是太張揚。”蘭靜舒服的靠坐著,事情已經進行到這種程度了,也便不用著急了,反正著急一時也走不了,既然已經報了步軍統領衙門了,那就且等著吧。
“主子說的是,就是太張揚了,”小院點頭附和著,手上的動作卻一直沒停,打開了車里的暗格,里面放著好幾小瓶榨好的果汁,她拿了一個放到手爐旁烘熱,又取了最貼近車外的幾瓶用帕子裹著,暫且給蘭靜作冷敷用,“估計是外地才進京的吧?京城里差不多的人可沒這么不長眼,主子今天雖然沒坐皇子福晉的車駕出來,可但凡有點眼色的,只看著咱們帶著這些人,就知道不是普通人了。”
“你只想著咱們不普通,就沒想到人家也可能是貴人嗎?”蘭靜笑著說道,“敢在京城里如此張揚的,自然不可能是沒背景的。”
“主子,”這時候那個侍衛的頭領又回來了,在車外對蘭靜稟報道,“那兩伙人的身份,奴才們已經查明了。”
“說吧,”蘭靜坐直了身子,淡淡的說道,“也讓我聽聽看是哪家的有這么大的排場。”
“回主子的話,”那個侍衛頭領恭敬的說道,“后追來的那伙人,是張鼎生的家人。”
“張鼎生?”蘭靜想了想,又在嘴里念了念,還是沒覺得這個名字有任何的熟識感,“他是什么人?可是朝廷的官員嗎?”
“是官員,”那個侍衛頭領首先肯定了蘭靜的猜測,然后接著說道,“聽說這個張鼎生是個州判,此次進京是奉上差之命而來。”
“州判?”蘭靜又再想了想,這個官職的名兒倒是聽過,但對其處于哪個品級卻是不太記得了,“是幾品官?”
“回主子的話,”那個侍衛頭領的聲音相當的冷靜和清楚,“是七品,從七品。”
從七品?蘭靜想到了州判這個官兒的品級應該是不大,否則自己也不可能沒記住,可沒想到居然會是這么小,才只是七品,而且還是從七品,連知縣還不如,就這樣的官兒,他的家人就敢在京城這個地界里追打他人,簡直是讓人想不佩服他們的膽量都不行了。
小院聽到“從七品”的官職時,也是一愣,然后皺了皺眉,撇了撇嘴,但卻并沒有加以評論,只是用帕子又另包了兩個瓶子,來替換蘭靜手腕上的那些,“主子,您腕子上的扭傷,必須要不斷冷敷,可現下的情形,看來一時也走不了,就且用這個先代替著吧。”
“主子受傷了?奴才該死”那個侍衛頭領一聽這話,立時就跪了下來,“居然讓主子在這么多人的護衛下受了傷。”
“不過是扭了一下,沒什么大事兒。”蘭靜笑笑說道,“你也不用這么著,先起來把話說完,你說那個追著人打的是七品官的家人,那么那些個被人打的,又是什么人?”
這世間的事兒,大多都是以強凌弱、以大欺小、以上壓下的比較多,又有“官大一級壓死人”的話,由此來看,這七品官的家人敢追打的,即使不是平民百姓,官位也該比他們家的老爺小才是,可是看看那些人,即使處于被打的狀況下,卻還是要無故生事,與蘭靜一行人為難,只這個張狂勁兒,就已經不象是平民百姓了。而如果他們是因為看出了蘭靜這一行人的不凡,要拖他們下水,從而為自己解圍的話,這個眼力勁兒就更不普通了。
“回主子的話,”果不其然,那個侍衛頭領接下來說出來的確實不是普通人家,可是卻也太不普通了,倒是又讓蘭靜吃了一驚,“那被追著打的,是四公主府的下人。”
四公主?蘭靜皺了皺眉,沒想居然是她府中之人,看來這張鼎生的七品官只怕是要做到頭兒了。
雖然被人稱為四公主,但實際上她卻是康熙的第六個女兒,只是長女、次女、四女均是幼年夭折,未能排入再齒序,加上康熙又收了弟弟恭親王常寧的女兒為養女,是為大公主,于是這皇六女,也就成了四公主,而四公主的生母位份并不是很高,只是一個貴人,可是她的姨母卻是正當寵的宜妃娘娘。
三十六年的時候,四公主受封為和碩公主,被指給了博爾濟吉持氏敦多市多爾濟系多羅郡王噶勒丹多爾濟的長子喀爾喀郡王敦多布多爾濟,三十九年和碩額附敦多布多爾濟晉襲和碩親王并襲土謝圖汗,可在四十一年的時候,又因過被降為了郡王。
只是這里面又有了個問題,那就是其他的公主們在受封時,同時也都被封了尊號,象是大公主為和碩純禧公主,二公主為和碩榮憲公主,三公主為和碩端靜公主,五公主是和碩溫憲公主,六公主是和碩純愨公主,八公主,也就是十三阿哥的大妹妹恬然,被封為和碩溫恪公主,九公主是和碩愨靖公主,除七公主是還沒等到受封就已經夭折之外,惟有這四公主,康熙只封她為和碩公主,卻沒給任何的尊號。蘭靜雖然對這其中的緣由有些疑惑,但因為十三阿哥沒說,她也就沒問,但對這四公主卻也是久仰大名了。
清朝的公主被指婚到蒙古,其實就是和親,是為了讓滿蒙兩族之間更為親近,公主們若是性子弱一些,再攏不住額附的心,基本就是抑郁而終,當然其中也有夫妻間鶼鰈情深的,從恬然的來信中,她與額附之間過得就很是甜蜜。可是四公主就象她受封時與其他公主們不同一樣,在蒙古那邊的表現也與其他公主們不同,她是唯一一個在蒙古為皇朝行使監國權利的公主。
四公主所嫁的喀爾喀部,是漠北蒙古,也就是今天的外蒙古,最初是相對獨立的蒙古支系,由土謝圖汗部、扎薩克圖汗部、車臣汗部和賽因諾顏部組成,他們的部族首領也保存了“汗王”的稱號,在康熙二十六年,由于噶爾丹的侵擾,土謝圖汗率先率全部內附清朝,之后其余各部也紛紛跟上,漠北蒙古也就此置于了清政府的統治下,兩下里的聯姻也由此開始了。
四公主嫁給敦多布多爾濟之后,本是應該住到庫倫的王府中去的,可是由于噶爾丹引起的硝煙尚未散盡,康熙不放心,就賜她住在歸化城。四公主入住歸化城之后,就將這里變成了一個獨立的王國,不但不受歸化將軍、督統衙門的管轄,甚至將軍、督統還得給她跪安問好,于是,她又得了個“海蚌公主”的稱號,“海蚌”是滿語,譯成漢語的意思是“參謀”、“議事”。
事實上,清朝嫁去蒙古的公主們,多多少少都有些“海蚌”的權力,最受康熙寵愛的二公主和碩榮憲公主,在額附烏爾袞在外征戰的時候,巴林的政務也多由她來掌管,但這種參政還是帶有些家務性質的,而四公主則是直接加入了政治的決策之中,甚至連《喀爾喀三旗規》這樣重大立法,都要由她“允準”來制定。
四公主雖然如此強勢,但漠北蒙古那邊對她的評價還是很高的,自她下嫁后,喀爾喀諸部沒有再起內訌,她住在清水河期間還曾圈地四萬余畝,吸引了殺虎口外大批漢民前來墾植,并致連年豐收,康熙為此親筆御書兩匾賜給四公主,一為“蕭嫻禮范”,一為“靜宜堂”,說是賜,可從這兩匾上的內容來看,卻怎么看怎么是一種警戒的意味。
蘭靜在宮中,在其他妯娌和公主那里聽說了四公主的事跡之后,對這個女人很是好奇并很是欽佩,瞧瞧人家這個女人當的,簡直比自己這個穿來的還要象新女性,人家可不屑于只頂起半邊天,根本是連漠北蒙古的整片天都要頂起來,她的那個額附,要不是蘭靜有意記了下皇家中人的成員名單,只怕是連名兒都叫不全的,與四公主對照起來,她的那個額附,真的就成了一個額外的附屬了,再加上前些年又被降了爵,想必在公主府那里就更沒有地位了。
作為這樣一個強勢公主的下人,會將自己的車駕攔下為他們擋災也就不讓人覺得太過奇怪了,可是有著這么一個清朝女強人的主子,卻讓一個七品小官的下人們追得滿街跑,是不是也太過沒用了,還是說,這里面又有什么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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