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阿哥的齋戒期過得還算是平順,這要得益于他受傷之事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在太后圣壽之時,阿哥們、宗室們等各方有頭有臉的人士齊聚一堂,再加上那天又同時舉辦了歡馨和米蟲的試晬之禮,十三阿哥也算是眾人矚目的焦點之一,蘭靜曾很擔心的注意觀察過,至少在她的視線范圍內,并沒有人上來撞十三阿哥一下或者是打他一拳來試探的,而一些無意間的接觸,都讓十三阿哥有技巧的躲過去了,即使是這樣,等回府之后,蘭靜還是馬上對十三阿哥的傷情進行了檢查,沒發現傷口有再次裂開或者是紅腫的跡象。
當然,沒有人來試探,并不等于就沒有人知道,但再加上日常生活中也沒起什么波瀾,應該就可以說明一些問題了,就蘭靜看來,皇子們中可能是只有四阿哥知道這件事,而鐵三角的另一角十阿哥應該都是不知道的。不過,十三阿哥受傷之事沒有泄露出去,并不等于說在此期間十三阿哥府就沒受到過關注了,只是這次受關注的原因并不是因為十三阿哥,也不是因為蘭靜,更不是因為歡馨和米蟲,而是因為關柱。
關柱雖然耽誤了幾年才得以參加武舉,但這幾年的工夫也并沒有白費,在十三阿哥和尉遲的督導下,在關柱自己的努力勤奮下,他積累下了厚重的底子,所以這次的武舉考試他不只是順利的通過了,而且還是以第一名的身份通過的,這在京城間很是引發了一撥議論,有羨慕的,有妒嫉的,也有說風涼話的。
據說現在京城私下里對關柱有著這樣的傳言,說他能得這樣的名次很明顯就是有人關照的,他是十三阿哥的妻弟,又是兵部尚書的兒子,這樣的人去參加武舉,主考官又怎么可能不照顧?還有人說關柱這是吃飽了沒事做,明明可以很輕易的就能得到差事,卻為了要顯擺自己,非去參加武舉,從而擠占了別人的名額,讓別人失去了謀生的機會,實在是稱不上仁厚。
“這些個話是誰說的?”蘭靜為十三阿哥換好了藥,又侍候他將衣服穿好。
“這話傳到我這里都不知拐了多少個彎了,我哪知道是誰說的?”十三阿哥搖了搖頭,“不過,想必少不得那些沒能耐又愛妒嫉的人。”
“這世上總是有這么些個氣人有、笑人無的小人,”蘭靜皺了皺眉,語氣中帶了些氣惱,“武舉考試是對著天下人的,他們有能耐就自己去考試,也沒誰攔著他們,自己沒能耐或是沒信心去考,卻拿考上的人編口舌,算得什么本事?還有,什么叫稱不上仁厚?他們仁厚,外面有那么多沒事兒做的人,他們倒把自己的差事騰出來給人家啊?妾身雖是一介不通政事的小女子,也知道咱們大清的科舉和武舉,是為了要招賢納才的,沒想到在這起子人眼里,居然就成了是可以避讓、可以施舍的了。”
“你跟他們置什么氣啊?”十三阿哥笑了笑,將蘭靜拉入懷中,攬著她,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撫,“他們也不過就是私底下痛快痛快嘴罷了,是絕對不敢明打明的說出來的。”
“就是這樣才最可惡,如果他們明打明的說出來,關柱還可以和他們辯一辯,可是現在他們卻是躲在暗處嚼舌根,鬼鬼祟祟的放出風聲去敗壞人家的名譽,實在是可惡之極。”蘭靜在十三阿哥的懷里調整下了位置,以避免避到他的傷口,也讓自己靠得更舒服些,在又發泄了幾句自己的不滿之后,她又想到了一件事,“對了,爺,這些人還說關柱是靠了您和阿瑪的關系,這樣的話傳出去,不會引發什么事情吧?”
“這個,我還是不知道,”十三阿哥笑笑說道,“但我知道,關柱此次參加武舉,不管是我,還是岳父,都沒有從中做半點手腳,所以,就即使有御史言官出來說什么,咱們也是身正不怕影斜,更何況,成了武舉人,并不等于武試就全部結束了,還有御前的殿試在等著呢,關柱是好是歹,是真有本事,還是靠人關照上去的,當眾一試比什么辯白都好使。”
“爺,”蘭靜卻從十三阿哥的話中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記得以前武舉人在御前殿試的時候,皇阿瑪都要你們兄弟一起演練一回騎射,今年也會是如此嗎?”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話,”十三阿哥很是輕描淡寫的說道,“想必應該還是的。”
“那怎么辦?”蘭靜立時就有些著急了,“爺的傷,勉強騎馬倒還罷了,但要拉弓射箭卻是絕對禁不起的。”
“你不用擔心,”十三阿哥笑笑說道,“到時候我自有主張。”
“爺,”蘭靜看著十三阿哥輕松的神色,卻更緊張了,皺著眉盯著他道,“您可別打著僥幸的主意,即使您硬去逞能拉了弓射了箭,以皇阿瑪和您兄弟們的人精兒勁兒,也一樣能看出不對來的。”
“放心吧,”十三阿哥捏了捏蘭靜的臉,“我沒打算去演練騎射的。”
“那么爺是打算要準備病上一場嗎?”蘭靜馬上將自己想到的辦法說了出來,“那明天我到兆佳氏府的時候,爺就別去了,我會說您身子有些不舒服,這樣等殿試那天你再生病,大家也就不會覺得奇怪了。”
“生病的理由雖然很好,”十三阿哥搖搖頭,否定了蘭靜的主意,“但卻不能輕易用,必須得用在最要緊的時候。”
要緊的時候?蘭靜微微愣了一下,她不知道十三阿哥指的是什么要緊的時候,但是她卻想到了一個要緊的時候,那就是康熙四十七年那個塞外之旅,那個讓太子第一次下馬,那個讓十三阿哥和太子一同被押解回京,那個讓十三阿哥突然開始失寵的塞外之旅,那個正式掀起了九龍奪嫡波瀾的塞外之旅。
再沒有一個要緊的時候,比這個塞外之旅更要緊了,更需要十三阿哥不在場了,所以蘭靜沒有絲毫猶豫的就同意了十三阿哥的意見,果斷的放棄了這次讓他生病的法子,而留待到后年那個至關要緊的時候再用。更何況,蘭靜又再想了想,也覺得這次武舉殿試的事兒,似乎并不是十三阿哥生病的好時候,現在可是有個關柱是托十三阿哥的關系才能有這個成績的傳言在,如果十三阿哥偏巧在他武舉殿試的時候生了病,豈不是無私也讓人懷疑有私了嗎?
既然十三阿哥不用生病了,于是去兆佳氏府里的就依舊還是他們兩口子一起,外加剛剛過完周歲不久的歡馨和米蟲,據說是當他們的名號一報時,在場的人看向馬爾漢和關柱的眼神都充滿了羨慕和妒嫉,只是蘭靜并沒有親眼目睹,因為她被轎子直接抬進了內院,接待她的是關柱的妻子烏喇那拉氏,也就是四福晉的堂妹。
“奴才給十三福晉請安,給大阿哥請安,給大格格請安。”烏喇那拉氏家族出來的女孩一向都是以講規矩出名的,關柱的妻子也不例外,一見蘭靜和歡馨、米蟲下了轎,馬上迎上來行了一個標準的請安禮。
“快起來,”蘭靜忙緊走兩步,上前攙起了烏喇那拉氏,“弟妹,都是自家人,別那么拘禮。”
“奴才給十三福晉請安。”還沒等烏喇那拉氏說話呢,一旁又有人行下禮去了,蘭靜注目看去,原來是自己的大伯母。
“大伯母快請起,”蘭靜忙又走過去,伸手去扶起大太太,并笑著問候著她,“大伯母這些日子可還好?大伯和堂哥他們也還好嗎?”
上次與大太太見面,還是在歡馨和米蟲周歲那天,雖然試晬之禮是在太后的宮中舉行的,但為了不失禮,在回府之后,十三阿哥府里還是開了個小宴,招待了一下沒資格進宮去的親戚朋友。
“承蒙福晉惦記著,”大太太一臉與有榮焉的笑容,“奴才很好,你大伯和你堂哥們也都很好,只是一直惦記著你,再就是惦記著大阿哥和大格格,上次他們周歲的時候,您的事情太多,奴才們也不好多去打擾,這次適逢關柱的好日子,奴才們就想著福晉肯定是會過來的,特意做了些福晉自小就愛吃的點心過來,還備了些給大阿哥和大格格的禮。”
“大伯母太客氣了。”蘭靜見大太太打開了話匣子就有些摟不住,就對她笑了笑說道,“有什么話咱們進去再說吧,別讓大家都跟這兒站著了。”
“是奴才的不是,”大太太忙說道,“奴才一見到福晉,就歡喜的什么都忘了。”
“大伯母不要這么說,”蘭靜拍了拍大太太的手,又看向等在一旁的人群,一眼就見到了六姑娘,六姑娘見蘭靜的目光看來,也馬上上前行禮請安,蘭靜又上前扶住了,她與六姑娘在歡馨和米蟲周歲那天也是見過的,所以簡單寒暄了幾句,又接受了在場其他命婦的行禮之后,這才在眾人的簇擁下,走進了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