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想著蘭靜,而且不只是一個人,但在想著蘭靜,并不等于是在為蘭靜著想,相反的,這些人其實是覺得蘭靜有些地方做得不當了,或者是做得不到了,所以這才想著要來提點提點她,當然,也不能否認,這里面也有些人還是在為蘭靜著想一些的,但說到底卻還是為十三阿哥著想的更多一些,就比如眼前的四福晉。
四福晉和蘭靜平時相處的有如姐妹一般的,但她們之所以有這樣的關系,卻建立在她們是妯娌的基礎上,建立在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之間感情甚篤的基礎上,事實上她們的認識也是基于十三阿哥的介紹,最初四福晉會對蘭靜一個臣下之女加以照撫,也是因為十三阿哥的面子,所以,四福晉在一些生活小事或是瑣事上,會向著蘭靜說話,但在大問題大方向上,卻肯定是向著十三阿哥的。
蘭靜對此倒也很能理解,畢竟在她以及其他很多人看來,十三阿哥好了,自己這個嫡福晉自然也會跟著好,更何況頂著個妒嫉的名聲,對這個時代的女人來說,也不是什么好事,從這方面來說,四福晉會來勸自己,等十三阿哥這次回來之后,也該安排那兩個格格侍寢了的話,倒也算是一番好心,是在為自己著想了。
事實上,蘭靜雖然因為打著要讓十三阿哥的長子就是嫡子的主意,但她卻只限于盡力去爭取十三阿哥的情、十三阿哥的心,讓他喜歡和自己在一起,卻并沒有死攔硬擋的不讓他去找其他的女人,甚至對那個杏兒有意無意邀寵賣乖的舉動,她雖然會攔下她的一些機會,但除非她違反了府里的規矩,否則她也是輕易不太加以訓斥的,可是在別人看來,光只這些還不行,沒有主動為十三阿哥安排其他女人侍寢,就已經是她不夠賢惠的表現了。
“四嫂,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這事兒確實是我的疏忽,”蘭靜打斷了四福晉委婉的勸慰之語,對她展顏笑著說道,“我之前是想著我們爺在外面一舉一動都有人看著,得時時注意規矩體統,不能有失皇家的風范,所以回府之后,就盡可能的讓他隨性而為,想去哪個屋就去哪個屋,這樣也可以得些個松快,可卻是忘了,他還身負著為皇家開枝散葉的職責,今兒個經你的提點,我已經明白了,你放心,等他這次從塞外歸來,我就會安排富察格格和烏蘇格格侍寢的。”
“也不一定非是她們倆,”四福晉微笑著說道,“你們府里不是還有些宮中派來的侍女嘛。”
“四嫂說的是,我自然也會盡可能的給她們機會,”蘭靜保持著笑容點了點頭,“至于能不能有造化,那就要看她們的表現和我們爺的喜好了。”
“蘭靜,”四福晉收起了笑容,拉過蘭靜的手說道,“我知道你的心里不會很好受,老十三一年到頭在京城里也呆不了多少時候,你們夫妻在一起的時候也不多,可是老八家的現在的情形你也見了......”
“四嫂,”蘭靜回握住四福晉的手,臉上依舊展露著笑容,“我明白的。”
是啊,蘭靜明白,明白四福晉此來,其實是受了太后的委托,也只有太后才能讓四福晉來對自己說這些個,不然憑是四福晉與自己的關系再好,四貝勒府里與自己府里的關系再好,她也不會吃飽了撐的沒事兒做,過來管小叔子府里這種事,十三阿哥找不找其他女人,跟四福晉是一點兒關系都沒有,而這種話不管是跟哪個女人說,對方的心里都一定不會很舒服的,除非是她非常的討厭自己的男人,而很明顯的,蘭靜并不是這樣。
“我知道你會明白,”四福晉感慨的說道,“也就因為是你,我才會這么放心的過來,這么放心的把話說出來,要是換了別人,只怕即使不當即翻臉,也會和我生分了。”
“怎么會呢?”蘭靜搖著頭笑著,她本就沒怪四福晉,自然也就更不會有什么怨言了。“四嫂在咱們妯娌間是由來的寬厚,說出來的話也向來都是為了對方好,大家只有領情的,又哪里會談什么生分呢?”
雖然知道四福晉是奉太后之命而來,但她既然沒有明說,蘭靜當然也不會主動去挑出來,而對四福晉沒有怨言的她,對太后也沒有什么埋怨,因為她明白,從太后的角度來說,能到這時候才提點自己,而且還是通過四福晉來說這樣婉轉的方式,其實已經是很給自己面子了。
按照這個時代的情況,按照皇家的慣例,在蘭靜過了新婚燕爾之后,在兩個格格賜下之后,在蘭靜懷了身子之后,在蘭靜生下孩子之后,如果要是按賢惠的標準來說,在這些個時間段里,蘭靜都是應該主動為十三阿哥安排其他女人侍寢的,可是蘭靜卻一直沒這么做,至于十三阿哥也沒自行去找的因素,則不在太后和康熙的考慮范圍之內了,可是他們雖然在此期間賜下了兩個格格,但在蘭靜生子之前卻并沒有多說什么,反而太后還因為富察格格和烏蘇格格進府時趕上了日食,下令讓十三阿哥不要近身,從而也給蘭靜爭取了一些時間。
但爭取的時間再多,該到的時候也得到,現如今不只是十三阿哥的長子,連他的長女都是蘭靜所生的了,再要拖下去可就沒什么理由了,畢竟象十三阿哥府里這樣只有嫡子女沒有庶子女的皇子府,往前說,大阿哥嫡福晉尚在的時候是如此,可她的結果是被康熙暗地里賜死了,往現在看,八阿哥的府里也是如此,但八福晉卻已經被太后和康熙所不喜了。
蘭靜比以前那個大阿哥嫡福晉好的是,她沒有那么跋扈,也沒有那么狠毒,更沒有做出讓康熙無法忍受的事情,蘭靜比八福晉好的是,她為十三阿哥生下了子嗣,而且還是給皇室爭光的龍鳳雙胞,再加上之前她在太后那里積下的好印象,這才讓她老人選擇通過四福晉私下里來給自己提個醒的方法,而不是象對八福晉那樣,在宮中直接說出來。
雖然太后并沒有為此專門將八福晉召進宮,而是借由她來給自己請安之機提點了幾句,話又是選了個屋子里人不多的時候說的,但宮中的事兒就是這么奇怪,有些事情是一絲風聲兒都不露的,而有些則是很快就傳得到處都是,八福晉的事兒傳到后來,提點都成了訓斥了,后來還是康熙下了嚴令,事情這才得以平息了下來,只是八福晉好妒的名聲卻已經是傳出去了。
蘭靜也知道,八福晉的事兒里面應該是有人在推波助瀾,這才會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但從這其中卻也能看出皇家對皇子福晉的要求,雖然蘭靜并沒有象大阿哥嫡福晉以及八福晉那般的打壓十三阿哥的其他女人,但她沒有主動為十三阿哥張羅安排,甚至在懷身子的時候,還讓十三阿哥獨守空床,這就已經足以引起人們的微詞了,所以在為四十七年十三阿哥的命運而擔憂心焦的蘭靜,又需要分出心思去考慮即將要與別人共享丈夫的事兒了。
“看天色也不早了,”四福晉話已經講完了,看蘭靜也有些神思不屬的樣子,就起身準備告辭,“想必我們爺也快回府了,我這就先回去了。”
“那我就不耽誤四嫂了,”蘭靜笑著起身相送,“反正咱們在一起樂的時候有的是。”
送走了四福晉,蘭靜已經笑僵了的臉終于可以不用再笑了,她并沒有讓人去叫富察格格和烏蘇格格過來,即使她決定要安排她們侍寢了,也得先跟十三阿哥說一聲。
走回到內室,取出今天剛剛弄好的鵝絨,拈起了針線,為十三阿哥所做的這些東西,蘭靜從不假他人之手,低下頭縫了有一會兒,蘭靜的心里卻是一直靜不下來,到后來,她干脆停了手,將東西小心仔細的收了起來,然后招呼人把孩子們抱進來,與歡馨笑鬧一陣,聽著她嫩嫩的笑聲,再幫著米蟲做做運動,欣賞一下他忍耐的表情,慢慢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主子,”正在這時,小莊剛才見外面有人來報事,走出去問后,回來稟報蘭靜,“爺那邊來信了。”
“來信了?送信的人在哪兒了?”蘭靜愣了一下,他是隨康熙出巡在外的,通信方面的管理是相當的嚴格,所以一般的情況下,他都是很少寫信回來的,反正真有什么事需要蘭靜知道的,四阿哥那邊就會告訴她了。
“管家正在前面接待呢。”小莊回答道,“主子要見見嗎?”
“嗯,”蘭靜點了點頭,“請過來吧,我要問幾句話。”
隔著屏風,蘭靜問了那個來送信的差人,這才知道,是康熙特令將十三阿哥的家信連同朝廷的公文一起送回京城來的,再問下來,除了十三阿哥以外,再有這個待遇的就是太子了。蘭靜聽說了這個情況之后,心里翻騰了一下,但面上卻不動聲色的讓人給了厚賞,并讓管家客客氣氣的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