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進的平凡生活

第四百七十章 千金賞

第四百七十章千金賞

第四百七十章千金賞

上元縣衙內。.。

望著眼前一口口箱籠,鄭蟬兩眼發直不知所措,人直愣愣地木在那里。

自從跟了范進以來她也算開了眼界,不再是過去那個‘混’跡于市井底層的小‘婦’人,金銀財寶很見過一些,有人把禮物送到她手里走通范進的關節,已經有了筆很豐厚的‘私’房,就像宋氏送她那一盒首飾,價值也頗為可觀。上次查抄馮邦寧的住處,也有不少金銀送來。

可問題是眼下這些禮物數量太多,而送禮人的身份也實在太高,讓她一下子有些失神。這些禮物來自張居正家中,名義上是張家老太夫人賞給范進的,由總管姚八安排人送來。幾十個大漢來回搬運數次才告完成,在縣衙‘門’后院鋪開,幾乎鋪滿了整個院落。

箱籠蓋全都敞開,‘露’出里面的‘花’紅彩緞、金銀珠寶,即便是江寧富貴之家,也不會有如此豐厚的家底。張老太夫人初次見面,便賞出一個江寧頭號財主去,這手面也未免太闊綽了一些。

“這些……都是給我們的?”鄭蟬的聲音都有些嘶啞。她并不算貪財的‘婦’人,但是貧苦的出身讓她對于金錢確實有著追求,對于樸素的平民‘女’子來說,嫁人的主要原因之一,還是要吃飯穿衣。金錢對她的吸引力,還是不能小看。

對比而言,薛五倒是比她從容多了。這秦淮河上的前‘花’魁見多識廣,眼下的情景雖然少見,但是好歹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比鄭蟬從容多了。走上前去,手輕輕撫‘弄’著一批上好的大紅緞子,又拿起兩個金元寶在手里來回磕碰,發出叮當作響的聲音。

“這些不是給我們的,是給咱家大娘子的。連這還看不出來么?老太夫人賞咱家老爺是個幌子,提前給自己孫‘女’過嫁妝才是真。富貴不過帝王家,宰相人家也差不到哪里去,這點啊也就是個開胃菜,正席還沒上呢。”

“啊……這是嫁妝?她過‘門’的時候陪送過來多有面子,怎么現在就送來了,不是白費氣力?”

薛五哼了一聲,“你懂什么?嫁妝太多,真正過嫁妝的時候麻煩,所以先把這不要緊的送過來,為的就是方便。相爺的面子又不是體現在這些金銀財寶上,再說等到真正過嫁妝時,這點也太少了,根本引不起注意。反倒是太占分量,早點送過來省事。”

“啊這還少啊?那要是正式過嫁妝時,還不得專‘門’買幾間房子放嫁妝?我在京里也見過不少娶媳‘婦’的,陪嫁大多是八抬,這……這相爺家的陪嫁,就算翻十倍也夠了啊。可是這得是多少?”鄭蟬已經被這消息驚得目瞪口呆,感慨貧窮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力,都顧不上和薛五斗嘴。薛素芳毫不掩飾對鄭蟬的鄙視,冷哼道:“你見過什么啊?八十抬?笑話!我告訴你當初江寧戶部‘侍’郎嫁‘女’,嫁妝裝了三條大船。三條大船知道么!相爺嫁‘女’,怕是得預備出一天時間專‘門’過嫁妝,至于多少抬,到時候你自己慢慢數吧,數清楚了告訴我一聲。你看什么好自己拿點吧,人家張大小姐不會往心里去的。”

鄭蟬當然不會蠢到真的伸手,只是被這種隆重儀式嚇的心驚‘肉’跳乃至開始為自己的命運擔憂。過去雖然知道范進和張家的這種關系,但是缺乏直觀認識,以為所謂宰相之‘女’,也不過就是比普通人富貴一些,沒什么大不了,自己好好伺候相公,也不怕她敢把自己怎么樣。可是今天從嫁妝上她已經認識到兩下的差距,就只比錢財一項,自己就被碾壓的連灰都不剩。過去和幾個‘女’人斗,現在看來都太小家子氣了,人家正房只要隨手一揮,自己怕是立刻就得灰飛煙滅死無全尸。

不行……必須想個辦法!鄭嬋如是想著,目光透過窗紙,看向院落里另一間房舍,再那里自己布置的棋子不知幾時才能發揮作用。

同樣震撼的還有金‘玉’奴。她雖然搞不清楚范進和自己丈夫具體的關系,但是對方嫂子長嫂子短的,似乎和丈夫真有莫逆之‘交’,對自己極是恭敬,又撥了幾個丫鬟專‘門’伺候著,她也就在衙‘門’里暫時住下來。除了那幾個丫鬟有些妖冶外加舉止不像好人家的姑娘外,倒也沒什么‘毛’病。

今天張家送禮,她也被丫鬟請出來看,受到的震撼比鄭蟬更大。當初金二他們攔路搶劫,雖然生計不愁,但是也沒見過大筆錢財。如此龐大的財富,也讓她的心靈受到巨大震撼,乃至于生出面對龐然大物的恐懼與無力感。

這些日子里,她刻意避開薛素芳,怕的就是被看出來她對薛五的恨意。在腦海里,也構思過的若干種復仇的方法,但是到具體實施時,就不敢真的行動。其終究是個被父親刻意保護,在溫室里成長起來的‘花’朵,于膽量上其實不大,否則這些手段早就用在了對馮邦寧或者黃繼恩身上。好不容易從地獄里爬出來,她并不想再回去。

現在看著這些巨大財富,她的內心更是生出巨大的無力感。從小被父親教育窮不與富斗,財不與勢爭的她,在看到這些財物之后,心里生出巨大的畏懼感,腦海里想的不是殺父之仇,而是自己這些日子的言行是否有破綻,萬一被范進一家人看出來自己對他們懷有不滿,又該怎么辦這種人家,自己怎么惹得起?

那幾個煙視媚行的丫鬟平素就喜歡說葷話,也不大怕她,這時似乎也被金銀財寶打動了心,‘交’談肆無忌憚。“不行了不行了,這么多金銀財寶,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些天做夢,怕是都夢到這個,這些天一準睡不好了。”

“光做夢有什么用,還不如你晚上給老爺留‘門’,要是能抬舉個姨娘,這家里的財產不就有你一份。”

“你這話才叫做夢!老爺又不曾往這里來,我留‘門’有什么用?倒是咱家這娘子,她要是心眼活動點,咱幾個也能分潤幾個,到時候她得雨‘露’,咱也能分口湯喝,也省得這塊田旱著。”

“是啊,本來就不是個大姑娘了,家里那相公也是個沒用的,要是跟了咱家老爺,吃香喝辣,那是何等的好日子?再說她也是成過親生過孩子的‘女’人,這么久沒有男人,我就不信她不想那事!”

“咱家老爺喊她做嫂子的,她又不是什么絕‘色’,頭臉齊整些,卻也不過和鄭廚娘相仿,就算她肯解扣子,老爺也未必肯屈就呢。”

“好吃不過餃子,好玩不過嫂子。老爺嫂子長嫂子短的,說不定就是惦記著這事呢……”

幾個‘女’子你一句我一句,言語已經越發不堪。金‘玉’奴聽得面紅耳赤,心頭‘亂’跳,將頭埋在枕頭里,用手堵這耳朵,卻依舊阻止不了那些聲音往耳朵里鉆。她回憶著男主人對自己的態度,并沒有什么輕佻或是挑斗的樣子,確實是個正人君子。可是從馮邦寧那里遭遇的不幸,讓她對于男人抱著一種畏懼心理,總擔心如她們所說,真有那么一天。馮內相的侄子就可以對自己肆意妄為,張宰相的‘女’婿要是對自己有非份之想,自己又靠什么抵擋?剛剛爬出深淵的‘婦’人,感覺自己隨時又要跌落于此,緊張地蜷縮成一團,向天祈禱著:相公……你在哪?快來救我啊。

“相公……饒了我吧!”

衙‘門’二堂‘花’廳內,目光‘迷’離面‘色’如火的張舜卿不復天之驕‘女’的氣魄,向著身上的丈夫告饒呼痛。本來二堂設的羅漢榻是范進辦公間歇午睡之用,此時則成了一償相思債的戰場。兩人幾個月沒在一起,張舜卿早已是飽受相思折磨,眼下張居正又不在身邊,自然也就任愛郎需索。甚至顧不上是白天,就在此重溫了一回鴛夢。

外面負責望風的阿古麗,被里面一聲聲嬌‘吟’也搞得面紅耳赤雙‘腿’發軟,心里念叨著:小姐倒是好眼光,找了個有用的相公。

由于沒帶著丫鬟來,擦洗身子清理戰場這些事,就只有范進親力親為。張舜卿已經習慣了丈夫的‘侍’奉,從一開始的羞怯乃至有些感動,到現在已經是理所當然,癱在哪里等丈夫伺候。

“我走的時候,這張‘床’也要帶走。”張舜卿拉著范進撒嬌。

“為什么?”

“我和你在這里……已經好過了,就不許再有其他‘女’人在這‘床’上和你好。薛五或是那個一看就是賤貨的廚娘都不行!”

“卿卿……其實這二堂是辦公的地方,除了你,也沒誰能隨便來……”

“少騙我。你什么樣子我還不知道,我不在你身邊,肯定要拉著其他‘女’人胡天胡地,反正不給她們名分就是,我也不管你在外頭逢場作戲,但你是我的人,誰也不許奪去,我睡過的‘床’,就是不許她們睡!”

“好好,一切都依你就是。”范進沒辦法,只好舉手告饒。心內暗自嘀咕:等你走了我再‘弄’張新的,一點也不為難。上次在楊家似乎看到一張很不錯的,回頭搬過來……

張舜卿‘露’出一絲笑意:

“這還差不多。那些‘女’人啊,只能伺候你尋歡作樂,正事上都指望不上,還是得靠我幫你才行。回頭相公跟那凌家來的人說一聲,他送的那金佛,我大母很喜歡,大母歡喜爹爹就歡喜。再說凌洋山與爹爹有同榜之誼,他對退思又有栽培之情,所求之事,爹爹準了就是。相公當初是受過凌云翼栽培,這個人情我們是要認的,可他家要是因此就以恩主自居,早晚有他的好看!這回報答了他的恩情,大家以后就是朋友,誰也不欠誰的。要說到栽培,他那點手段也上不了臺面,爹爹的栽培,才是真正的恩典。”

她說這話,用手指向了羅漢榻旁邊的公案,張居正的工作日志就放在那里。與金銀財寶比,這幾本工作手冊才是最寶貴的財富,從某種意義上說,可以算作萬金不換。畢竟凌云翼當初是把范進當成個優秀的地方官培養,教授的是牧民一方的本領。而這份手冊則是如何管理一個國家的心得經驗,兩者在高度和技巧上,都存在巨大差別,對于范進的期待值,更是相差一天一地。

即使張居正如何要求‘女’兒保密,這個秘密實際也是守不住的。在方才的‘交’頸頡頏中,張舜卿已經透‘露’了張居正的謀算,雖然對于自己這個沒入翰林院的人如何入閣充滿疑問,但是這個消息也足以令范進興奮莫名,乃至耕耘時格外賣力,為了讓丈夫滿意開始修煉易筋經的張舜卿照樣抵擋不住。

“我知道娘子是我的好內助,也知道泰山對我的栽培之恩,他日必不相負。”

“嗯,相公當初肯為了我闖天‘花’莊,又肯為了我,娶一個得了天‘花’的‘女’子,我就知道相公不會負我。只是相公不負的人,未免太多了一些,我不答應!你的心里永遠只許放我一個,其他人最多時陪你在這里滾上一滾,不許走進你的心里去。”

她這時已經在范進伺候下穿好了衣服,但是人懶洋洋地靠在范進懷里懶得動,“不許在這里待太久,趕緊著到京里成婚,我們兩人就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那些狐貍‘精’也就沒機會勾你的魂魄。”

“此事我求之不得!不過官身不由自主,總要在上元干出番成績來才能動。泰山還要把上元做成典范,我如果干不出點樣子來,又怎么好動作?”

“小小上元彈丸之地,有什么難的?大母賞下來那些禮物,就是給相公大展拳腳所用的本錢,有爹爹的支持,再有這許多金銀,什么事做不成?相公把你的公事拿來,妾身幫你看看,這上元有什么難辦之事。那些賤貨就只會誤你的事,能幫你處理公務的,也只有妾身一人。也讓相公看看,‘女’宰相是什么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