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進的平凡生活

第四百零七章 馮邦寧的報復

第四百零七章馮邦寧的報復

第四百零七章馮邦寧的報復

宋氏對于丈夫這種做人態度并不支持,范進得罪馮邦寧可是為了楊家,受了恩惠反倒要保持距離,這實在是太讓人齒冷。但是丈夫好不容易學了好,為這種事吵架又不值得,她只好問道:“馮邦寧找范大老爺麻煩,你怎么知道的?”

“在澡堂子黃繼恩泡舒坦了,一時失口跟我說的。今兒個晚上馮邦寧去幽蘭館,尋馬湘蘭晦氣……那婆娘雖然上了年歲,卻不知怎的和范進相好,兩人有一腿。今個馮大少去砸了幽蘭館,就是給范進上眼藥。馮大少這等人不比黃恩厚,他要是愿意,能在江寧待十年二十年,咱小門小戶哪里招惹得起?這等魔王敬而遠之為上,好在他現在主要恨的是范進,把表妹的事給忘了。咱要是和范進走太近,那可是要遭殃的……”

說到這里,楊世達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妻子,忽然想起,自己老婆的歲數比馬湘蘭還要小幾歲,論相貌不輸于馬,論氣質尚有勝之。這段時間……她似乎和范進見面次數有點多,眼下自己這情形不同以往,可得加強戒備,今后與衙門打交道的事還是自己出頭比較好,別再讓她與那邊接觸。

宋瑾于丈夫的言語已經聽不太清,只是覺得一股無力感襲來將她原本的好心情一掃而空。自己的丈夫這等明哲保身的想法原本不能算錯,可范進終究是為了自己家才得罪馮邦寧,再想想壽宴那天范進將馮邦寧扔到水里的情景,再比比眼前這個男人,她忽然有些后悔,或許前天在書房,應該再大膽一些才對。

鎮守太監衙門內。黃恩厚手中的念珠在快速轉動,讓人眼花繚亂。“楊家得到消息了?不會讓楊世達起疑心吧,那也不是個草包,你別把他看的太過無用。”

“老人家放心吧,兒子那邊做的很穩當,他只當是兒子說走了嘴,絕不會生疑。就是不知道,他會不會把消息告訴范進,范進知道消息又肯不肯露面。畢竟只是個表子,他會為她出多少力?”

黃恩厚一笑,“表子?薛五不是表子?他照樣敢為她跟馮邦寧對上,馬湘蘭這女人雖然年紀大,但是一如這陳年的紹酒,味道最香。少年戒之在色,范進這個年紀,就是該為了女人打架的歲數,按我看來,他肯定會出頭。至于楊世達……這人做人總不能這般混帳吧?反正他通不通關節,都無礙我們的布局,無非就是他們兩下早斗晚斗的問題,只要斗起來,這巡按就顧不上咱們了。利用這段時間,趕緊把虧空填上,少不得要楊家倒霉了。”

黃繼恩獻媚地笑道:“那是他自己活該!居然想要投奔范退思那邊,就該讓他們傾家蕩產一文不名。老人家這次親自出手,還怕他們不死?拿他家的錢財補上咱的虧空,順帶也給這城里的士紳提個醒,范進再本事也是流水,只有咱家才是石頭。”

黃恩厚道:“你也別太肆無忌憚了,朝廷派的巡按是朱璉,這人張居正門下一條瘋狗,有名的行事乖張肆無忌憚,你不比馮邦寧,身上沒有那身錦衣皮護著,真被他逮到,很容易死的。這段日子別給我惹事好生忙楊家的事,你不是惦記那宋氏么?這回把楊家折騰垮了,讓她給你暖腳。”

“謝干爹的賞。”

江寧的傍晚與京師相比,熱鬧程度尤有過之。作為一座經濟高度發達的城市,大量有錢有閑的人,帶動了整個城市消費水平。尤其眼下正值盛夏,悶熱的天氣讓人在家里待不住,最不濟也要出門找個通風的地方納涼閑談。

兜里有閑錢的,便借這個機會到十里秦淮上去消遣納涼,順帶也享受一下家庭給予不了的快樂。水面上,一艘艘游船畫舫順著水勢緩慢行動,絲竹管弦聲透過水面,在整個城市上空飄蕩。

人們坐在游船上吹風納涼,飲酒觀景,再與相熟的清樓女子調笑一番,又或是看著這些年輕美貌的女子歌舞表演,便是眼下這個時代最大的樂趣。

這里是屬于男人的天堂,良家婦女這個時候基本不會出現在這里,除非是成群結隊提了棍棒來打狐貍精教訓丈夫的娘子軍。是以當華燈初上,一乘二人抬小轎飛也似在秦淮河邊狂奔時,便有些人在船上指點笑道:“這是哪家娘子去捉夫君?真是的,天光還早,現在能捉到什么?總不能和姐兒們喝杯酒摸摸手就犯了天條,那這娘子豈不是河東獅轉世?”

有人眼尖認出來道:“你們看,這轎子是楊百萬家里的。”

“當真?”

“這還能有錯,那前面跑的,可不是他們家的護院頭目羅武?這人是江寧烏龍會的鼻頭,不會認錯。聽說了么,這廝膽子極大,居然敢和馮邦寧那魔王動武。不知道哪天就被人亂刀斬在胡同里了,居然還敢出門。”

“那這轎子是去捉誰的?楊世達的老婆聽說是個場面上的人,不會做這事?再說楊百萬臥病,楊世達這個時候不能來喝花酒吧?”

“那誰知道?來啊,把船搖上去,跟著他們去看看。”

幽蘭館坐落的玩月橋,也是在秦淮河附近,這乘轎子趕到時,馬湘蘭正無聊的在門口搖著團扇,口內輕聲哼哼著:“甜言蜜語真好聽,原來都是假恩情”。

自從薛五離開后,幽蘭館的生意就不大好。一來是黃繼恩發了話,讓士紳們都有些忌憚,即使不怕黃恩厚,也犯不上為這點破事得罪他兒子。秦淮河能玩的地方很多,又何必非在這里混。

二來就是薛五是假麻子這事漸漸傳開,不少恩客對于馬湘蘭產生了嚴重的不滿情緒。認為自己平素里與馬湘蘭也算有交情,她居然不跟自己說實話,反倒幫著手下姑娘糊弄人。讓這么個大美人就此脫籍從良,未讓自己喝到頭湯,實在不夠意思。

近幾個月幽蘭館一直是虧本狀態,馬湘蘭饒是人緣好,有些老關系肯關照她,但也最多是擺擺席面,留宿的不多,賺的不夠開支。范進的提議于她而言,其實是個很現實的退路,但是每每想要這么做,她卻又下不了決心。

幽蘭館是王稚登幫自己設計的,可以看做兩人愛情的一個見證,就這么離開,她放不下。再者,范進做出的規劃確實好,從商業角度上看大有可為。可是兩人的關系,可不是商業往來那么簡單。

作為當日紅遍秦淮的名伎,她和很多男人有過**上的關系,其中絕大多數都是生意,真正能在她心里留下位置的不多,也就是王稚登令她難以忘情直愿托付終身。其他人即便見了面,也可以談笑無忌,至少于她內心而言,只把那種關系當成交易不會往心里去。

可范進是例外,她怕他。她可以對其他人撒謊,卻騙不了自己,她很清楚,自己怕這個男人。自己擔心離這個男人太近,早晚有一天會變心,會背叛自己和王稚登的愛情而投奔這個小男人的懷抱。這不但對不起稚登,更對不起這段堪稱奇跡的純潔感情,她必須躲著他,不能離他太近。

這位久闖江湖的大姐頭本以為早修煉到萬花從中過,片葉不沾身地步,可是自從那晚之后,她竟是陷入了患得患失的情緒之中。既想離范進越遠越好,卻又在百無聊賴時暗自埋怨范進為什么不打發人來接自己。還是說他因為得到的太容易,就不拿自己當回事?

玩月橋這地方雖然屬于江寧縣地盤,但是離上元線咫尺之謠,兩縣捕快可以在此互相投擲磚石對壘。是以上元那邊的消息,她了如指掌。也知道范進到任之后大刀闊斧,儼然一派能吏氣派,與過去的官吏大不相同。心中既為其歡喜,也為其擔憂,尤其是在得知范進英雄救美打了馮邦寧之后,她更是心急如火,幾次恨不得跑到衙門里去看望他,再想個什么主意保這小男人周全。

自己瘋了,一定是瘋了!那么個男人比你小那么多,哪里會看上你,只不過是玩玩你罷了,對你不會認真的。她無數次這么告誡自己,可是不管怎么發狠發誓,要把范進從腦海里趕出去,卻依舊控制不住,千方百計打聽的他的消息。

是以當這乘小轎里走下來的姑娘向她通報,馮邦寧要通過報復她來報復范進時,馬湘蘭腦海里的第一反應恐懼,反倒是羞澀。這個兔崽子倒是有有點見識,居然知道老娘是范進的人?

她看著眼前那年紀也不算小的女子,一身丫鬟打扮,但是穿戴得比起普通的小家碧玉要強的多。就知是一家里的當家大丫鬟之流,問過姓名后才得知這是楊家老太太身邊掌鑰丫頭胭脂,連忙請進房中準備了茶水道:“胭脂姑娘,誰誰讓你來的?難道是范大老爺?”

“不……范大老爺那里是否得到消息我也不清楚。是我的一個相熟姐妹托付我設法向四娘通個消息。”胭脂在家里掌鑰,自身很有些氣場,并不因為幽蘭館的環境或是其自身的性質而害羞,反倒是饒有興趣地四下打量著建筑布局。

“范大老爺那里,也安排了人,可是他是上元縣這里是江寧縣,指望不上。我本來也想派個小廝來送信,但又想著與四娘不曾見過,派小廝來不易取信怕是誤事,干脆自己跑了一趟。馮邦寧的為人,大家心知肚明不必多談,跟這種人犯不上硬頂,還是權且躲避為上。”

馬湘蘭是老江湖,倒不至于因為這點事就亂了方寸,她先自從抽屜里拿了個首飾匣出來,在胭脂面前打開道:“姑娘跑這一趟,還來這種下賤地方,實在是見你的情。我這點財勢不敢和楊家相比,只不過是有點不值錢的小物件,胭脂姑娘看什么好,就自己選一樣留著玩吧。”

胭脂一笑,“四娘說笑了,我這是替朋友辦事,哪能收你的錢。你趕快收拾些細軟先躲避躲避再說。”

馬湘蘭搖搖頭,“胭脂姑娘的情我是承了,可是走怕是不能。我自己走倒是容易,幽蘭館這么多丫頭她們一時不易走避,若是馮邦寧遷怒于她們,可又該如何是好?倒不如舍了我自己,保下她們,至于他想怎么樣……就隨他去吧。”

胭脂看看馬湘蘭,對這個女人的觀感似乎有了點變化。點頭道:“人說四娘豪爽是巾幗孟嘗,今日一見果不虛傳。不過您糊涂了,馮邦寧不是和四娘有仇,而是和范大老爺有嫌隙。想對您不利,也不過是向范大老爺泄憤。滿園的姑娘除了您,還有誰跟范大老爺有關系?只要您且走避了,他對其他人不利,又有何用?”

馬湘蘭用手一拍額頭,斂衽一禮道:“姑娘說的好,倒是四娘糊涂了。這份交情我記下了,有情后補。”

她說完話也不避諱胭脂,自己在房間里翻了些細軟帶在身上,胭脂對她這種豪爽也頗為贊許,目光里流露出幾許欽佩之意。

這時一個小廝模樣人走進來,在羅武耳邊嘀咕幾句,羅武臉色一變,“怎么這般快?不是說要拖他半個時辰么?叫一些人去攔一攔轎子,務必爭取些時光。”

胭脂問道:“武哥,怎么了?”

“這是前面群玉坊的伙計,他來送信說馮邦寧帶著幾十個人已經過來了。后門那里也有一隊錦衣衛里的軍余,那都是幫潑皮喇虎,四娘從后門怕也不好走。”

馬四娘倒是處變不驚,臉上神色不變,朝胭脂一笑,“看來馮邦寧是數兔子的,腿是夠快。二位的情馬四娘心領了,待會這邊可能要熱鬧,您是上等人家的女子,看不得這個,且先躲避一時。妾身在這里看著,他們到底能做什么?”

胭脂搖頭道:“四娘,現在不是逞英雄的時候,那畜生干的什么勾當我們女兒家說不出口,但是四娘不能受害,那樣我們楊家可沒臉見范大老爺。這樣吧,您坐我的轎子從后門走。那些潑皮不能見轎子就攔,他們沒那個膽。”

“那你呢?”

胭脂看了看羅武,嫣然一笑,“有武哥護著我,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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