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回鸞

第297章 君無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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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辱與共?”李長安的漆黑的眸子,似乎捕捉到一抹亮光。

不知是不是人還燒著,李長安的面頰,突然燙得厲害。

“你可知,父皇廢了我后,我此去東北,不僅要面對東北的苦寒,還有千萬壓力。況且,你與我走了,你舍得下裴家嗎?”李長安小心翼翼地看著裴悅的眼睛。

東北環境嚴酷,從定州往北,一年里有半數都是冬日。還要面對時不時侵犯海岸的倭寇,比起京都的繁華,不知要苦多少。

裴悅卻看得清,“你被廢了,我卻留在京都,我父親母親現在也得低調,流言蜚語滿天飛,日子也不得清閑。裴家有我父親和弟弟在,不管皇上是何打算,也動搖不了裴家的根本。殿下,與你一同去東北,于我而言,也不全是壞事,換個裴家女貞烈的名聲,也是不虧的。”

她想得周全,到了這個時候,要是留在京都,才會給裴家帶來災禍。

與其在京都過著被人監禁的日子,倒不如跟著李長安,一起攜手并進。

李長安輕舔薄唇,長長的睫毛閃了閃,定定地望著裴悅,喉結滾動一下,“裴悅,若你真想好了。往后半生,我絕不負你。”

裴悅愣了下,見李長安一直望著自己,不由撇開目光,說了句藥喂完了,便退了出去。

東宮外圍了一群的侍衛。

昨日廢后死在冷宮,消息已經傳遍朝野。

今日就有無數的折子彈劾李長安。

朝臣們覺得,不管太子是否有心,但太子被立為儲君的那么多年里,一直沒什么建樹。不管是品行,還是能力,都不堪為儲君。

前朝那么熱鬧,東宮里自然也一直能聽到有消息送來。

裴悅看著外邊的那些侍衛,心中飛快盤算,讓葉竹去看看秋和有沒有回來。

與此同時,秋和剛從裴府離開。

裴闕送走秋和才坐下,就聽到下人說,隔壁的張首輔爬樓梯過來了。

“堂堂首輔,不走大門,偏要爬墻?”裴闕回頭看了眼裴夫人,捏著手中的茶盞道,“夫人看,張槐安這次,想要干嘛?”

“我們與張家雖然來往多,但張槐安為人剛正。能讓他避開耳目爬墻來,必定是有要事。秋和剛走,你再去見見張槐安吧。這次廢后的事,是我們都沒想到的。”裴夫人嘆氣道。

他們原以為廢后會在冷宮蟄伏,沒想到,廢后給了太子如此致命的一擊。

從廢后這個事,他們也能看出皇上的一些心事。現如今,裴家也要低調許多才是。

裴闕微微抬眉,屁股還沒坐熱,就不得不起身去見張槐安。

到書房時,張槐安也剛到。

兩個人剛見面,張槐安就迫不及待地問裴闕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張大人說具體一點嘛,不然我猜不到。”裴闕道。

“你少和我扯皮。”張槐安板著臉道,“太子自請廢太子,你家悅兒可是太子妃。如果太子被廢,可曾想過悅兒?”

兩家毗鄰而居,張槐安也算看著悅兒長大,對悅兒也是有些關心的,“日后換成其他人上位,太子和你們裴家,就是新帝心中的一根刺。你與我說句實話,你到底是希望太子被廢,還是不被廢?”

身為首輔,張槐安希望朝局穩定,不再生是非。但和裴闕認識快二十年,他也清楚裴闕性格,如果裴闕插手,朝堂勢必要亂起來,不然皇上也不會這般忌憚裴闕。

裴闕深吸一口氣,低頭看著手上的翡翠扳指,幽幽地道,“都到了這個地步,還占著儲君的位置也沒什么意思,倒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鳳凰涅盤歸來的好。”

“那你是是要看著太子被廢?”張槐安有些不理解。

裴闕看張槐安一臉緊張,不由笑道,“槐安你怎比我還緊張?你且放心,我都致仕退位了,鬧不起這天下事。等明兒個你就知道了。”

張槐安還想多問,但裴闕不愿再說了,張槐安只好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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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你的心思比我多太多,我也不必多操心你的事。只是過來提個醒,往后裴家,還是盡量別摻和太子的事。”皇上的心思深,且特別看重手中的皇位。這句話張槐安沒明說,但他知道裴闕心中有數。

送走張槐安后,裴闕心想,倒是沒白結交張槐安一場。也不忘他當初謀劃讓張槐安上位,若是換個人當首輔,現在的局面怕是更難看。

而張槐安現在,只能等明日看裴闕要出什么招了。如今群臣憤怒,太子的這個局,并不好解開。

廢后的死因并不重要,因為朝臣們已經認定是太子所害,皇上又一直不發聲,這不就是默認了朝臣們的發聲。

這一晚,張槐安就沒睡著。

待他次日去上朝時,心中越發不安,就怕裴闕弄出點驚天動地的事來。

直到他看到太子和太子妃跪在仁政殿外,面前還擺著一塊白布,上面用血寫了太子自廢等事。

張槐安看得眉頭突突地跳,特別是看到太子和太子妃的面色都不好看,在心中狠狠罵了裴闕好幾句。

李長安高燒剛退,看著不斷進來的大臣,虛弱無力地道,“父皇仁慈,還請父皇廢了兒臣吧。”

“不滅張東來,兒臣絕不回東都!”

李長安的聲音雖然不大,但足夠保證每個經過的大臣都能聽到。

那些朝臣們,昨日一個個義憤填膺,現在再看太子這般模樣,想了許久的重話,這會倒是說不出口了。

裴悅就跟著李長安跪著,她一身素衣,微微低著頭。待李長安無力時,便由她來開口請求。

裴悅的聲音要清脆許多,仁政殿里的人聽得一清二楚。

皇上被內侍們抬到龍椅上時,面色鐵青,“逆子!真當朕不敢廢了他們么!”

大殿中,不知是誰說了句“皇上三思啊”,倒是激起皇上更大的火氣,當即叫張槐安去擬訂廢太子詔書。

等皇上剛說完,外邊又傳來李長安氣若游絲的話,李長安正說起早逝的母后,語調凄涼,很有一種人走茶涼的感覺。

“母后遇害,是孩兒無能,讓人占了母后的位置十幾年,這才得以沉冤得雪。為人兒子,不能手刃仇人,如何安邦定國?”

“兒臣是錯了,錯在最初就該以死上諫。”

“父皇仁慈,饒廢后不死。但廢后罪狀連連,兒臣實在不忍心父皇為她背負罵名。”

這些話,都是裴闕寫給秋和,讓李長安背出來的。

憑李長安的性子,是說不出這種話。

但裴闕說,既然大家都不信李長安是被陷害,倒不如就把這個事認下來。

為君者,自然要仁愛寬厚,但也要殺伐果斷。

裴闕教李長安說這些,不僅是暗示眾人,皇上繞廢后不死實在不對,又表明李長安是為了皇上好的孝心。

不過事已至此,李長安只能自請廢太子,去東北平定叛亂,來將功抵罪。

一番話說下來,于情于理,孝義家國,李長安都占到了。

反倒是讓昨日憤慨的朝臣們,突然有些羞愧。

而皇上旨意已下,君無戲言,不得不廢太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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