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皇

第二百七十四節 懇求

第二百七十四節懇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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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烽接到消息時,已經是從揚州啟程返回徐州的路上了。

因為是游隼傳書,信函內容還算詳實,讓江烽大略能了解蔡州那邊的情況。

毫無疑問蔡州和沙陀人勾搭上了,之前顯示的種種,諸如石敬瑭部在宋州周邊頻頻演武,安重榮在曹濮一線的安營扎寨,看起來都是迷惑徐州的假動作。

關鍵在于你還不得不信,不敢不信,以沙陀鐵騎的機動能力,一兩天之內就能給你突進兩三百地里,打一個措手不及,在你腹地內都能攪風攪雨,江烽可不想剛剛納入手中的曹州又被打廢,所以還不得不暫時讓尚云溪那邊都稍微安分一點,以觀動靜。

沒想到這一觀還真的觀出點兒禍事來了,當然這禍事不是徐州的,是南陽的。

江烽只在揚州呆了五天時間,前兩天按兵不動,中間兩天驚風密雨,最后一天貌似有點兒雨過天晴的模樣了。

但是最后一天江烽只是露了一個面便直接登船走人了,讓很多意猶未盡的揚州士紳商賈都懊悔不跌,在沒有搞明白彭城郡王的真實意圖前,面對嚴序的步步緊逼,他們真心不敢不接受啊。

江烽給嚴序的交待是,一個月內需要湊齊足夠三萬大軍打半年仗的軍資,包括糧食和錢銀,但不包括武器甲胄。

這個條件不算苛刻,但是也不輕松,要從揚州士紳身上刮出這一層皮下來,不下點兒狠手不行,不滅一兩家人也不行。

不過有江烽這一行五天時間在揚州的造勢,剩下來的不過就是威逼利誘而已,對嚴序來說這不是什么復雜事兒,只要有后盾,這就是一個火候的問題而已。

江烽也信得過嚴序嚴續的手段,嚴可求的后人,只要能撿到他父輩一半的本事,就足以縱橫朝堂了。

只是江烽沒想到眼見得揚州之行順風順水,卻又冒出來這樣一樁事兒。

這該死的蔡州袁家,真他么是打不死的小強,都說不作死就不會死,關鍵是這袁家屢屢作死都還沒死不說,還活得有滋有味,這讓人情何以堪。

不過話說回來,面對這樣的機遇,袁家如果真的沒有一點動靜,江烽倒還真要起疑了,那不符合袁氏折騰的本性。

只是這一次袁氏玩得太大條了一些,竟然要突襲泌州。

突襲泌州的目的恐怕不是想要吞并泌州,而是要徹底擊垮劉氏,以便于蔡州接手南面的申州和安州才對,這是樞密院的分析。

江烽認同這個判斷,袁氏只要突襲泌州成功,伏牛山——方城山一線的南陽軍防線鐵定崩盤,南陽軍從來就不是善于打逆風仗的軍隊,而晉軍一旦南下南陽,袁氏肯定不可能保有泌州,只能交給晉軍,但是估計李存厚也樂于將申安二州交給袁氏。

袁氏現在是認定了沙陀人不敢四面樹敵,但是他們也不擔心沙陀人吞并了南陽之后,就會對他們動手?

想到這里,江烽忍不住冷笑,也許在袁氏覺得在沙陀人吞并了南陽之后,會意識到南方的情況與北方的情況不一樣,然后再來聯手沙陀人挑戰徐州?這倒是一個很好的打算。

料敵從寬,江烽從來沒有認為在和蔡州就瓜分宋州達成一致之后,就能和蔡州化敵為友,哪怕蔡州方面信誓旦旦以唇亡齒寒的話題來勾搭,江烽也只是認為那不過是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隨罷了。

這邊剛和蔡州探討了南陽、蔡州和徐州要齊心協力共同應對沙陀人的攻勢,一轉過身蔡州就和沙陀人搭上線了,這就要給南陽背后一刀了。

不得不說蔡州袁氏夠狠夠毒,這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本事真的是耍得順溜,江烽估摸著南陽應該也被他們蒙蔽了,只是不知道現在還來不來得及。

但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江烽也不認為沙陀人南下南陽對徐州就是壞事。

劉氏控制的地盤不算大,但是南陽和泌州以及隋州卻都是南陽的基本盤,可以說這幾州地盤里勢力根深蒂固,就算是得到蔡州的接應擊破伏牛山——方城山一線的防線,沙陀人要想攻克南陽城恐怕也非易事。

南陽號稱中原僅次于汴洛的雄城,而且內部穩固,遠非當初心氣已散的大梁可比,晉軍勞師遠來,要想攻下城高墻厚積蓄豐足且同仇敵愾的南陽城,難上加難。

江烽的思緒慢慢清晰起來,或許蔡州也就是看到了這一點,才會覺得自己會放任他們為所欲為?又或者蔡州覺得自己剛奪下楚揚,又要進兵河朔,所以無力過問南陽戰事?

那自己現在該如何應對?

這一點也有些困擾江烽。

北地戰事不能再拖,嚴序已經向自己保證會如期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支應駐扎在濮州的河朔軍和青州的平盧軍北上無虞,再拖下去江烽擔心會生變,耶律德光不會看不到中原局面的變化,沙陀人選擇了南陽作為目標,實際上也就在短期內放棄了與徐州為敵的意圖,那么徐州的攻擊鋒會指向哪里,契丹人應該要考慮才對。

打仗,就是要出其不意,才能收到最好的效果,就像蔡州袁氏要打南陽一個出其不意,自己也要打張處瑾和耶律德光一個出其不意才對。

可南陽這邊呢?

在接到消息之后,江烽就已經命令柴永立即將武寧軍歸建,即可收攏來西進光州。

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南陽方面已經和徐州談好,把光州交回給徐州,武寧軍進駐光州也不會引人注目。

但光是光州不夠。

江烽的目光已經盯在了申、安二州身上。

關鍵在于現在無法下手。

一來沒有合適的理由,二來吃相太難看也容易引起非議,當然非議無所謂,可劉玄現在還不那么容易就折服,這一仗要打起來,不合適。

現在要考慮的是是否要把這個消息透露給南陽,還來不來得及?

這需要掌握好一個度。

江烽也不愿意在這個問題上本來可以示好南陽,但是變成了南陽不領情,認為自己是有意壓時間,哪怕是自己真的壓了時間,但也不能讓對方感覺到。

根據樞密院和無聞堂那邊的消息來看,蔡州軍出兵時間也就應該在自己收到消息這一兩天,如果現在自己馬上將消息傳遞給南陽,可能會給蔡州軍帶來的一些麻煩,但是以無聞堂掌握的情況來看,如果蔡州軍在泌州一線展開突擊,南陽方面未必能調整過來。

時間上可能已經有些來不及了,要調整軍隊不是那么簡單一件事情,那需要時間。

既然如此,那就可以把消息通知給南陽,示好南陽。

蔡州一攻而下,不符合徐州利益,但是如果南陽調整及時,蔡州攻不下泌州,也一樣不符合徐州的利益,就是要讓他們雙方交織在一起,脫不了身,這最符合徐州的利益。

劉玬臉色煞白,身體微微發抖,略微穩住自己的心緒,沉聲問道:“郡王什么時候得到這個情況?”

“一個時辰之前。”江烽坦然道:“說實話,孤也沒有料到蔡州袁氏會如此歹毒,之前還是朗山那邊傳來的消息才證實了袁軍的確再向朗山聚集,孤猜不出除了對泌州用兵,袁氏還能有其他什么意圖,所以特地知會小玬你一聲。”

劉玬挺拔的身軀如同一株孤松傲立,起伏的胸脯預示著這位女郎此時心境很不平靜。

“郡王何以教我?”

“小玬可能也知道孤的武寧軍和淮右軍剛攻占楚揚,而平盧軍和尚云溪部正在向淄青一線調整,天平軍正在曹州一線和沙陀人對峙,……”

“郡王無須解釋,小妹只希望郡王能給一個明確說法。”劉玬有些粗暴的打斷江烽的托辭。

江烽也有些尷尬,的確有些不厚道,不行就不行,行就行,說這些沒用的就沒有什么意思了。

略作沉吟,江烽徑直道:“小玬希望孤能做什么?”

劉玬也是心亂如麻,蔡州袁軍突然翻臉,這么反戈一擊,最關鍵的是南陽方面的防范方向都是擺在伏牛山——方城山這一線,而且現在沙陀人甚至都還沒有動靜,蔡州軍卻先發制人了,這么攔腰一擊,委實讓南陽難以接受。

“請郡王淄青軍和牙軍出擊宋州和亳州,武寧軍北渡出擊潁州!”劉玬咬著牙關道。

江烽一愣,這胃口可不小,圍魏救趙也不是這樣吧?幾乎把江烽手中所有機動兵力全部都算了進去。

江烽剛準備說話,劉玬又接著道:“郡王不需要解釋,唇亡齒寒這個道理也談不上,小妹知道郡王胸懷天下,南陽不敢與郡王爭,但南陽不能也不應當淪落在沙陀鐵蹄下。”

江烽微微動容,但是也有些牙疼。

劉玬雖然說得很低聲下氣,南陽不敢與爭,可真的到了那一天,南陽會心甘情愿的俯首稱臣么?如果沒有切實可行的履行諾言的保證,江烽不可能也卻無法說服下屬打亂原計劃去“救南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