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被幾個兄弟拉回了神思,洪葵目光落在胡彪身上:“大彪,別小瞧那幫水匪,他們人熟地熟,雖說是在陸地上,但是也不可小覷,小心陰溝里翻船,你得多琢磨一下下一步如何打。”
“老大放心,我心里有數,在這邊呆了這么多年,我在須昌、壽張、宿城這邊也還是有些人,已經安排下去了,上邊雖然還沒有下指令,但我可不敢怠慢,笨鳥先飛,走到前面總沒錯。”胡彪嘿嘿一笑,抹了一下嘴巴:“老大放心,不會給你落臉。”
“嗯,你明白就好,樞密堂剛成立,參謀部據說就已經開始在做方略了,海州和鄆州都是郡公必取之地,而且我估摸著三個月內,海州這邊就要拿下,至于鄆州,也不會拖太久,明年春末之前肯定要一切落定。”
洪葵舒了一口氣,胡彪外粗內密,加之對鄆州北部那邊也很熟悉,否則他也不敢力薦對方去武寧左軍第三軍指揮使這個位置,要知道拿下這個位置也是要承擔相當風險的,現在看來自己的眼光沒錯,胡彪是知道輕重緩急的。
“那我回去之后還得要加把勁兒,這支廬州軍的戰斗力還是不錯的,縱然比不上我們手下那幫兒郎,也相差不遠,那柴永將兵之法還是有些門道,聽說也是小天位強者,恐怕不比老大你差多少呢。”胡彪點點頭。
“哼,你以為郡公選人都是無的放矢不成?為將帥者,武道水準倒不是最重要的,關鍵在于練兵之法和用兵之道,柴永原來是吳國德勝軍指揮使,本身就是個極為厲害的角色。”洪葵面無表情,“能入郡公法眼者,沒有哪個是浪得虛名的。”
“老大,那位王樞密使……”顧從虎遲疑了一下。
“是不是覺得他武道水準不行?”洪葵瞥了對方一眼。
顧從虎老老實實的點點頭。
“他是成德軍前任指揮使王镕一族子弟,將門世家,武道水準固然不如我,但是戰略眼光和兵法韜略我遠不及他。”洪葵就像敘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郡公對其十分倚重,這個騎軍指揮使也是讓其暫代,估計日后會有其他人來接任。”
“老大,難道你就不能……”郎牙忍不住道。
“我們才入郡公手下,寸功未立,郡公能將我提拔到這個位置上,怕是已經讓很多人不服了。”洪葵搖搖頭,“我現在也不想其他,練好這支軍隊,未來戰事會很激烈很頻繁,而且給我們的時間不會太多,所以我這幾日里一直是最擔心這一點。”
顧從虎三人面面相覷,有些不太明白老大的擔心,戰事很激烈很頻繁,這不是好事么?不打仗怎么升官進爵,封妻萌子?這不是大家一直渴望的么?
似乎是猜到了自己這個老部下內心的疑惑,洪葵搖搖頭,卻又不好多透露什么。
事實上郡公和自己的談話也是帶有一些保留的,當然那份保留倒非對自己的不信任,否則也無須專門召見自己來這么一席談話了,大概是因為沒有準備好,或者對北面的局面變化還不確定吧,
只是郡公話語中流露出來的一些東西也足以讓他動容震撼了,北方?
平盧,河朔,大梁?似乎都還不是,甚至還要更遙遠一些,河東和契丹人?難道這些才是郡公正在積極準備應對的敵人對手?
如果是這樣,未來的戰場會在哪里?肯定是河朔或者平盧西部,而騎兵將成為主力,難怪郡公會以一種異常鄭重的口吻來和自己交待,這絕不是故作姿態,已經沉浮幾十年的洪葵感覺得出來。
對于自己麾下的騎兵,洪葵并不擔心,但是要在半年內練出一支高達一萬五千人的騎兵隊伍,甚至要和契丹鐵騎、沙陀鐵騎比肩的騎兵,不能不說,這個挑戰難度很高。
現在連戰馬都差額很大,哪怕郡公一再保證三個月內會提供數千匹戰馬到位,但洪葵還是有些擔心,這數千匹戰馬從何而來?
哪怕是有錢,你也未必能馬上購買到如此大數量的戰馬。
無論如何,拿下了徐州,對于江烽來說都是一大收獲,這意味著,淮右(武寧)已經具備了可以第一場打仗的實力了,哪怕這一仗里邊仍然有許多值得商榷的余地,但是無可置疑,這一仗,淮右贏了。
哪怕現在海州還沒有拿回來,哪怕南潁州得而復失,哪怕鄆州仍然被湖匪盤踞,但徐泗兗沂四州是實打實的納入囊中了。
除開這四州之地外,三萬多軍隊的編入淮右(武寧)體系,無疑也是一個巨大的收獲,當然要想將這三萬多兵馬徹底消化融入到淮右(武寧)軍體系中來,還需要時日。
不過江烽對此并不太擔心,對于這些軍隊來說,哪怕他們現在或多或少還存在著一些獨立性,還有一些山頭體系的印記,但伴隨著接踵而至的戰事前來,他們很快就會在戰爭中淬煉升華,逐漸剔除煉化掉那些雜質,成為真正淮右(武寧)軍中的一員。
正如原來廬州軍一樣,秦漢、柴永、駱成淦這些大將,只不過經歷了這一場在江烽眼中還算不上什么的戰事之后,已經自動的把自己納入了淮右(武寧)軍體系中了,甚至開始以挑剔的眼光來審視新納入進來的感化軍和泰寧軍,由此可見戰爭對一支軍隊的改造有多么大。
如果說現在你要問秦漢、柴永這些人對自己的忠誠,恐怕沒有人會相信他們還在懷念楊溥,淮右(武寧)歷史性的崛起已經讓他們深刻感受到,只有追隨自己,他們的人生價值才能得到最大的體現,江烽相信,要不了多久,新近納入進來的感化軍和泰寧軍也會有一樣的感覺。
不過展望規劃再美好,還是要落到實際上來,伴隨著軍隊整編改組的推開,擺在江烽的面前就是一個最現實的問題,沒錢了。
糧食還能維持,畢竟這兩年在壽州、澮州的積蓄,已經在廬州的一些收益,還足以支撐兗沂這邊的困難,而這兩地其實的要求也不高,只要能有糧食北運,把糧價打壓下來,這兩地也并非所有人都吃不起飯,只是那些一無所有的人才需要官府賑濟維系生計。
地方上的局面倒是慢慢穩定了下來,但如何讓這幾萬大軍的軍資器械裝備得到滿足,這才是真正考驗淮右(武寧)的難題。
“海州鹽利?”陳蔚和杜拓都吃了一驚,面面相覷。
海州鹽利當然可觀,但一來遠水解不了近渴,海州還在平盧軍手中,要打這一仗起碼也要一段時間準備,另外也要有做好與平盧軍大打的考慮,這又是一個巨大的窟窿。
二來,海州鹽利歷來掌握在海州和徐州的鹽商手中,就目前來說,要動這個群體的利益,肯定會引發局勢的重新動蕩。
要知道這些鹽商的勢力不小,而且現在也很支持江烽入主徐州,甚至還在江烽入主徐州之后,徐州鹽商主動進行了報效捐輸,數量也還不小,現在馬上就要翻臉不認,很容易影響江烽的聲譽。
“唔,我考慮過了,目前能夠拿出來的,而且能夠讓粟特商人動心的,大概也只有這個了。”江烽顯得很淡然。
“可是……”陳蔚有些猶豫。
他知道現在郡公近段時間最上火的就是缺錢,而唯一的來源大概就是借貸。
波斯胡商那邊已經盡了力,但仍然有相當大的缺口,要彌補這個缺口,只能從粟特商人那邊來,而且他也知道粟特商人前期就曾為淮右購入大量戰馬,下一步這個數量還會更大,所需錢銀巨大,非粟特商人難以支撐起這筆生意,只是這鹽利關乎一國財賦,也關乎千家萬戶生計,不能不慎重。
而杜拓就干脆堅決反對了:“君上,此法不妥,海州鹽利關系甚大,一旦淮南淮北市場統一,海州鹽利必將迎來一個大的增長期,吾聞君上有意要在收復海州之后,擴大鹽場規模,采用新式曬鹽制鹽法,日后海州之鹽必會行銷淮南淮北諸州,其利難以數計,焉能為眼前短利讓與粟特商人?”
應該說杜拓的意見也很中肯,一旦淮南淮北以及兗鄆沂三州形成一個統一的市場,海州之鹽便可順利行銷各地。
揚州鹽商之所以富甲一方,就是因為之前他們壟斷了整個海州楚州之鹽在整個吳越之地的銷售,所有江南吳越之地的坐商都要在揚州鹽商那里獲取鹽引分銷之權,而這份收益堪稱暴利,是任何一個官府都無法置身事外的。
現在由于淮南之地分割,原來的統一市場被打亂,加上鹽運阻絕,所以鹽價也是暴漲,但只要市場一統一,奪下海州,這十余州過千萬人的大市場鹽利,可想而知。
江烽居然要把這樣肥厚的一塊利益讓與粟特商人,這如何能讓已經初步確定要接掌政事堂戶曹大權的杜拓接受?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