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在廂房中的鞠蕖和許靜都有些惶恐不安。
小院內已經安靜了下來,很顯然客人們都已經離去,可是夫君大人卻好像沒有了聲息。
作為新婦,哪怕是妾,這種情形下也只能坐等。
在夫君沒有出現話之前,她們都只能安靜的等待,這是規矩。
鞠蕖在東,許靜在西,兩間廂房都不算大。
江烽素來不太講究,不過作為一軍之主,起碼的規模還是有的,而且像鞠蕖有吳瑕,許靜也有一名侍女。
說起來都有些不合時宜,好歹也是防御守捉使大人的妾,兩三名侍女是基本要求,不過鞠蕖和許靜卻都很直覺的只要了一名侍女。
看見吳瑕有些煩躁的在房內踮起腳向外張望,鞠蕖皺起眉頭,“吳瑕,站好。”
“娘子,外邊人都走光了,可郎君還站在門口出神,他是不知道該往那邊走么?論理也該先走你這邊才對。”
嘟著小嘴,一年過去,吳瑕的身段已經長開了不少,胸前一對蓓蕾撐起衣衫,已然隱隱有些曲線,梳理得清爽雅麗的雙丫髻很是招人眼球,雖然還是侍女打扮,但是卻比起一般的侍女少了幾分素淡,多了幾分俏麗。
“不準亂說。”鞠蕖臉微微一紅,雖然被吳瑕說中心事,但是她內心卻也有些不安,她和許靜的關系相處得很好,雖然各人的性格不同,許靜喜靜,她好動,但她性子直爽,許靜也很大度,所以兩人也頗為投緣。
“奴家沒亂說,靜娘子肯定也在這么想,要說認識靜娘子肯定認識郎君在先,可娘子你和郎君出生入死,論親厚娘子你不比靜娘子差,……”
一說起話來,這吳瑕就喋喋不休,鞠蕖覺得這丫頭剛跟了自己的時候不是這樣的,但是隨著越來越熟悉,這丫頭的嘴巴卻是越的尖利了。
“娘子,娘子,郎君過來了!”還在念念碎的吳瑕突然驚叫起來,然后躲到了一旁。
門咯吱一聲響了起來,江烽推門進來。
先進誰門其實并不重要,但是江烽也知道對于兩個女人來說意義卻不一樣,這也讓他頗為頭疼。
沒有不更好的辦法來解決,他就只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
看見江烽進來,鞠蕖也略微有些羞澀的垂下頭,站起身來,“郎君。”
“蕖娘,還是叫我二郎好了,嗯,吳瑕,你扶蕖娘去正房,我讓小靜也過來,這一晚上我光顧著喝酒了,肚子還餓著呢,估計你和小靜也是餓著肚子,一起吃。”說完,江烽擺擺手,示意吳瑕伺候,便徑直出門。
“啊?”鞠蕖還沒有反應過來,吳瑕卻先叫了起來:“娘子,娘子,郎君怎么能這樣?這洞房夜,怎么只顧著吃東西?還要一起吃,這成何體統?”
鞠蕖也覺得有些不妥,只不過自己這位郎君素來在這方面是有些荒唐無忌的,他要這么做,好像也沒有人能攔得住他,不過這樣一來也好,免得自己和小靜日后尷尬。
一行人在正房里坐定時,江烽這才提起酒壺,示意吳瑕和許靜的侍女蕓兒斟酒。
這等行事大概也只有江烽一人能做得出來,納妾雖然不是特別的大事,但畢竟也是第一遭,這樣大模大樣的坐在一起飲酒吃肉,對于許靜和鞠蕖來說,總是覺得有些稀奇荒誕。
不過鞠蕖和許靜都不愿掃自家郎君的興,而且是在這等日子里,當然要討好郎君。
“蕖娘,靜娘,從今日起,我們便是一家人了。”江烽雖說已經和二女相當熟悉了,但是這種事情畢竟也還是第一遭,要說有多么激動,他也不覺得,就像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當然,也有一些期待。
“嗯。”鞠蕖和許靜臉都是一燙,這一句一家人,讓兩人心中也平添了幾分甜蜜。
“今晚是我們成為一家人最重要的時辰,嗯,我很高興,都說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我們也算是百年緣分吧。”江烽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但話到嘴邊就這么自然而然的流淌了出來。
鞠蕖和許靜心中都是一震,這個時代的男人都是居于高高在上的,尤其是像江烽這樣的男人,萬中挑一,而自己二人只是他納的妾,而他嘴里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無論是否是內心所想,都足以讓人震撼莫名了。
其實江烽也是信口而出,在他心目中妻和妾之間的差距并不像這個時代的人心目中那么大,在他看來更像是姐妹之間的感覺。
“來,我們先喝了這杯合巹酒,……”江烽端起酒杯。
兩女款款深情,雖然有些說不出的古怪,但是先前郎君的話已經讓鞠蕖和許靜徹底溶化了,此時的她們只是沉浸在幸福和快樂中,其他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
這個時代的酒還顯得有些淡,這是專門從汴梁弄回來的石凍春,價格不菲,但落在江烽嘴里,味道真的很一般,好在不在于酒,而在于意義非比尋常。
“這是我們的第二杯酒,……”剛來得及端起酒杯的江烽身體微微一緊,側耳,鞠蕖和許靜似乎也覺察到了一點兒什么。
院外的巷道里傳來急促雜亂的腳步聲,而且明顯不是一個人,更像是三五人。
這種時候,如此急迫,而巷子外的哨塔卻沒有出警訊,可以排除刺殺這一類的突事件,應該是有什么特別緊急的軍報送了回來。
只不過能讓這么多人趕來,恐怕問題不簡單,莫非是河朔軍那邊和蔡州軍打起來了?
淮北那邊已經達成了一致意見,淮北大軍正在從符離和亳州東調,蔡州軍就算是覺察到了這個變化,也不可能在如此短時間內做出反應。
以蔡州在新蔡擺出的架勢,他們肯定是先行占領沈丘,以便于占據居高臨下的地勢,而且控制了潁水上游,優勢更為明顯。
自己不是專門交代了王邈,蔡州要占領沈丘就等他去占領,河朔軍先行休整,只有當蔡州軍對汝陰起進攻時,河朔軍才參戰,怎么這么快就交上手了?難道河朔軍如此桀驁不馴,不聽自己的命令?
敲門聲響起,江烽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蕖娘,靜娘,恐怕今晚咱們的洞房花燭夜得耽擱了。”
“二郎,來日方長,正事要緊。”鞠蕖和許靜同時起身,安慰道。
“這話不對,我們洞房這才是最大的正事,我倒是要看看誰又搞出事兒來,專門和我作對。”江烽開了一個玩笑,卻沒有在停留,徑直出門,院門已經響起了敲門聲:“主君!主君!”
“來了。”江烽聽出是崔尚和陳蔚的聲音,既然是二人同至,后面還有其他人的腳步聲,不用想肯定是軍事上的大事情,否則不會這么多人齊刷刷的過來。
“走吧,去官署。”江烽開門,沒有多余話語,徑直道。
“主君已經知道了?”站在門外的陳蔚、崔尚都是一臉訝然,而楊堪、梅況等人也是驚奇不已。
他們也是剛剛離開就收到了來自無聞堂傳來的急報,一行人略作商議,決定還是要馬上向江烽稟報。
“你們這么多人這個時候跑來,不是要和我說只是些許小事情,耽擱我一下就行了吧?你們不知道今晚是啥時候?”江烽沒好氣的道。
“呃,主君,當然不是,當然不是,楊溥對徐知誥動手了。”崔尚連忙道。
“哦?”江烽腳步一頓,眼中頓放奇光,“真的打起來了?”
“嗯,是連續三份急報。”崔尚一邊走,一邊將急報遞給江烽。
江烽略作瀏覽,第一份急報非常簡單,只說了一句楊溥逃出江都。
第二份急報稍微詳細一些,說江都戒嚴,徐氏大軍開始在江都大肆搜捕楊溥余黨,同時潤州兵向江寧起進攻,徐知誥軍和徐知詢軍在江寧城外激戰。
第三份急報就更為詳實了,詳細的介紹了揚州、海州以及潤州的局勢,徐知誥嫡系海州兵大舉進入揚州與徐知誥控制的揚州軍一舉拿下了江都,而楊溥則在徐知詢的掩護下逃出了江都,沿江乘船逃往江寧。
“這么說來,徐知詢真的和楊溥結盟了?”江烽一邊走,一邊詢問道。
“嗯,應該是如此,否則楊溥何以敢一直呆在江都?若是沒有徐知詢的支持,楊溥怕早就離開江都了,現在海州、揚州、常州三州都在徐知誥控制之下,潤州處于徐知詢控制之下,而楊溥的勢力范圍則是廬濠和滁四州,以及擁護吳楊正統的宣州、歙州、衢州這些附庸,只不過這種附庸的忠誠度有多高實在不好判斷,如果徐知誥占據上風,只怕這幾州都會轉變風向了。”崔尚介紹道。
“那舒州呢?”江烽突然問道。
“舒州?舒州恐怕這個時候只能采取中立旁觀吧?周家還不至于那么愚蠢吧?”崔尚微微一怔之后道:“侯晨在舒州那邊留有人,如果有異動,應該早就報了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