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霍丘到壽州,可以不過安豐縣城,但江烽還是選擇了稍稍繞行了一段,專門去了安豐。
安豐縣城緊鄰芍陂,就在芍陂北口上,肥水的一條支流水道把淮水和芍陂連接起來,而連接處就是北口,也就算是安豐縣城所在。
芍陂原本是一處巨大的水澤地帶,春秋時候楚國孫叔敖在此興建灌溉設施,圍繞著一處水澤修建了大量塘陂和灌溉水渠,使得這一片土地水旱無憂,迅速成為楚國重要糧倉。
而從那時候起,雖然歷經多個朝代,但是壽州作為江淮糧倉的地位從未變過,主要就是依靠著芍陂水利灌溉體系和這一片的肥沃土地。
不得不說壽州這片土地的確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條件,數百年來淮水的不斷決堤泛濫在壽州這一片形成了肥沃的沖積平原,再加上這一帶藪澤眾多,又有芍陂灌溉體系,遇到洪澇年成,有芍陂和其他藪澤這一調節器來調節,而干旱年成,芍陂和藪澤又能為周圍土地提供水源,所以使得這一片成為有數的糧倉。
如果不是安史之亂、黃巢之亂和蟻賊之亂這里都是重災區,壽州的情況還要好許多,而這一切都被戰亂所毀,每隔幾十年就要來這么一次輪回。
不過這里上佳的條件還是讓這里戰亂只要一結束,就能迅速恢復過來。
安豐這邊的情況比霍丘更好,無他,有芍陂灌溉之利,距離壽州更近,加上水道的運輸優勢,自然也就使得這里成為流民首選落足點。
沿著芍陂和淝水支流水道這一線,可以看到一些居民點已經開始初現規模,這讓江烽心情大悅。
雖然他也知道這更多的還是這些壽州大族們處于利益才會這么積極,但是畢竟壽州已經握在自己手中,壽州諸縣情況能迅速恢復過來,對自己當然是一件大好事。
無聞堂傳回來的消息,在整個壽州境內已經基本上沒有什么像樣的蟻賊了,即便是有,也不過是小股打著蟻賊旗號的盜匪,在第一軍連續派出小股軍隊清剿之下,也已經基本上消失了。
從觀察到的情況來看,安豐和霍丘的恢復情況都還不錯,安豐更好,當然這也在情理之中,但江烽也清楚再怎么快,這也需要一兩年才能恢復過來。
不得不承認壽州的底蘊要比澮州厚實不少,得天獨厚的條件才能使得壽州成為諸藩心目中的王霸之地。
拿下壽州,淮右就一下子成了進可攻退可守之地,澮州和壽州的相互接應,使得淮右軍的戰略縱深一下子具備了可以抗衡一場大仗的實力,不至于一戰而滅。
對于江烽來說,怎么把壽州徹底納入囊中,并將其徹底消化使其發揮作用,這才是最重要的。
澮州已經基本上算是自己的基本盤了,哪怕盛唐和霍山相當于徹底重建,但是基本上是來自陳、黃、譚、許等幾家在這里的復墾,使得這一區域基本上徹底脫離了原來壽州的影響,真正納入澮州的控制。
但壽州不一樣。
一來壽州有三大姓,這三大姓根深蒂固,若非鄭氏被梅田兩家排擠倒向自己,自己要接手壽州沒那么簡單。
二來壽州位置太過重要,與淮北、淮南之間的關系也盤根錯節,哪怕現在梅田兩家迫于形勢不得不臣服于自己,但這只是表面現象。
要么淮北和吳國勢力徹底崩塌,要么就只能讓淮右表現出碾壓淮北和吳地的氣勢,否則始終難以讓這片土地真正歸心。
對于淮右來說,其實現在已經面臨著一個非常好的契機。
淮北時家的外強中干已經被蟻賊給戳得千瘡百孔了,而這又勾起了一直在厲兵秣馬舔舐傷口的蔡州的野心,江烽可以肯定下一步蔡州必定會對淮北動手。
這本來看起來似乎是一個好事,淮北時家的崩盤,可以讓梅家無所仗恃。
但對淮右來說,有利就有弊。
江烽甚至有些擔心,這一次刺殺袁無敵和劉氏的巧遇,也許還會讓這兩家提前合作。
蔡州也許會支持南陽拿下光州來勾引南陽向東推進,以此來拖住自己的腳步,這種可能性甚至會越來越大。
時家的崩盤也許就會讓整個局面發生劇變,梅家固然失了依靠,但若是因此造成蔡州為了東侵而與南陽結盟,那對淮右來說就真的是得不償失了。
吳地內亂一樣可能使得田氏無所依靠,這看起來甚至比淮北局面崩盤對淮右更有利,貌似淮右甚至還可以覬覦濠州和廬州,但以現在淮右的基礎實力,連江烽自己都要承認,淮右沒有那么好的胃口來消化太多地盤,這種財力物力和軍事控制力量以及人才儲備來說,都難以做到。
這種情況下吳地內亂除了便宜了可能南渡牧馬的秦權這幫蟻賊主力,也許就還有可以趁火打劫的越國了。
總而言之,看來非常美妙的局面,但是對于淮右來說卻是如鯁在喉,不上不下,無比難受。
若是能給淮右兩年時間消化,那簡直就是再美妙不過的事情,可惜從來沒有假設,吳地的君臣相疑能夠拖到現在已經是很難得了,看看那幫在淮北的蟻賊給憋屈得多么難受就明白了。
“主公,我覺這恐怕不是我們就此停步的理由吧?我記得主公您曾經說過,我們淮右現在就像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像南陽,像蔡州,他們都是我們的大敵,他們都在擴張地盤,積蓄實力,一旦他們覺得時機成熟,就會像惡狼一樣向我們撲過來,我們不能停步啊。”楊堪沉吟了許久,才緩緩道。
這種話,在江烽麾下,大概也只有楊堪和張挺能說,也許日后還可以加上一個王邈,連許子清、秦再道、張越和丁滿他們都不敢輕易出口。
楊堪和許子清是在壽春城下接到江烽的。
在得知江烽再度遭遇刺殺,而且是袁無敵和南陽劉氏聯手刺殺時,兩個人都被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連袁無敵都親自出面來玩刺殺局了,這個世道還有什么事情不會發生?
楊堪和許子清倒不是很擔心他們自己,在壽州,他們都一直住在軍營中,基本不出軍營,每個人身邊也都有親衛都,都一樣配備有術法器械和術法武器,這等情況下,哪怕是小天位高手來刺殺,都很難得手。
對于小天位高手來說,以一敵百并不是什么問題,但這個百是指尋常士卒。
真正遇到有準備的尤其是像通脈、洗髓甚至結體期的武道高手,哪怕他們連天境都沒踏入,只要有合理的組隊結陣方式,再輔之以術法器具和術法武器,一樣可以給小天位強者造成很大麻煩。
這也是小天位高手們很少去參與行刺這等行徑的主因,因為實在是已經到了小天位這個層面了,若是因為行刺而被對方給滅殺了,那也就太憋屈了。
連袁無敵和南陽都參與對江烽的刺殺,這也足以說明他們對江烽的忌憚,這既是壞消息,但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對江烽地位和實力的一種認可,否則也不可能出現這種情形。
“我們是不能停步,但七郎,我覺得我們不停步并非就一定是在地盤上的擴張,更包括我們要有把地盤上的一切實力轉化為能為我所用,這才是關鍵,你覺得現在壽州的力量已經能完全為我所用了么?”江烽反問道。
楊堪微微一窒,他當然知道江烽擔心的是什么。
實事求是地說,壽州并未真正徹底納入手中,壽州仍然存在著很多陽奉陰違的情況,哪怕梅田鄭三家已經明確表示承認了江烽對壽州統治地位,但這種情緒上的扭轉也非一朝一夕之功,情緒無法就轉過來,自然要會影響到淮右對壽州的控制力。
“但是主公也說過,如果能加快步伐,控制周鄰州縣,也許可以讓梅田兩家頭腦更清楚一些,斷絕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看問題更長遠一些。”
楊堪的話讓江烽忍不住有些小后悔,怎么這個家伙專門用自己說過的話來打自己的臉?
江烽當然知道楊堪是有意這么問自己,因為當時楊堪也是強烈主張打出去,尤其是利用吳地內亂之機,認為不能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良機。
“七郎,壽州重要,若是沒有一個穩固的后方,我們過分沉迷于在地盤上的擴大,卻又沒有足夠的控制力,會出問題。”江烽耐心的解釋道。
楊堪掙扎著猶豫了一陣,這才又換換語氣道:“那是否我們可以適當克制一些?哪怕取下一個小州,但我不認為可以放棄這樣的機會。”
江烽也沒想到楊堪也變得如此急切了,看樣子幾個月的駐防會讓這幫家伙熱情難熬,不過這也是好事,說明楊堪他們已經在開始頭腦思考慮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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