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皇

第四卷 虎視何雄哉 第五節 歸宿

澮州城即便是在擴建之后也是無法和南陽、幽州、徐州這些大城相比的,甚至比起蔡州、陳州、許州這些老州城,都要遜色不少。

畢竟一座州城代表著一個地方的歷史和底蘊,澮州新建,尤其是城墻向外擴展,直接結果就是沿著城墻這一線空出了相當大一個區域,這被老固始人稱之為新城。

新城的建設速度很快,但是可以看得出來和老城有一道明顯的界限。

建筑物的風格也不盡一致,包括帶有相當的淮北風格的建筑物,還有一些帶有胡人風格的建筑物都正在建設之中。

街道上行走人流量很大,口音也很駁雜,淮北口音占比例不小,而且讓王邈還有些驚訝的是街道上各色馬匹不少,這在其他州縣可不容易見到。

王邈的判斷,這應該是澮州在接納了相當多的外來人口之后,所以導致這座城市的結構開始發生了一些嬗變。

而且讓王邈覺得驚訝的是,胡商居然開始落足澮州,這的確有些出人意料。

胡商一般說來非大城不居,當然這個胡商是指那種擁有雄厚財力的大貿易商,而非那些賣胡餅的或者倚門賣笑的胡姬這一類的草臺班子,這些人當然在各州縣都隨處可見。

但是澮州新城正在建設的明顯的更像是一個會館式的建筑物,這分明就是胡商的生意場所。

澮州竟然能夠成為胡商青睞的所在,以澮州現在的情形顯然還達不到,但是胡商卻來了,只說明胡商看好這個地方的發展。

王邈看會館建設進度,估計應該是在江烽拿下澮州之前會館就開建了,否則王邈覺得胡商可能更愿意選擇壽州作為會館的所在地。

應該說王邈的判斷還是出了一些差錯,但和王邈的判斷力無關。

卡里姆和納辛決定興建會館的時候的確是選的澮州,但是在尚未開建之前就已經獲得了壽州被江烽拿下的消息,但他們考慮再三還是決定在澮州建。

原因有很多,但主要還是考慮澮州有新城,不但有相當寬闊可供作為倉儲的地皮,而且壽州新拿下恐怕沒有一兩年局勢難以穩定下來,從安全角度出發,他們也更側重于澮州。

加上他們目前和淮右之間的一筆主要生意就是為淮右購買戰馬,而作為馬場臨時中轉地,澮州顯然要比壽州更合適。

光澮壽三州都需要良馬,尤其是軍隊用馬,不僅僅是騎軍,后勤部門對健馬的需求量很大。

波斯胡商不僅能為淮右提供戰馬,對于質量遜于戰馬的普通馬匹一樣可以提供,甚至更多。

因為畢竟來自西域和夏靈諸州的馬匹和駱駝絕大部分還是民用的,軍馬的要求條件太高,價格更高,而一般的運輸用馬在價格上要便宜不少,當然對于胡商們來說,利潤卻不會少多少。

尉遲無病承諾的兩千匹夏州戰馬終于到了,這也緩解了淮右騎軍的尷尬處境。

一些已經無法勝任騎軍頻繁訓練任務的軍馬就被淘汰到了后勤運輸部門,還有一些條件更差的,就直接被淘汰到了市場上,這也是王邈看到澮州城里的馬匹要遠比其他普通州縣出現的頻率高的原因。

畢竟就這么大一個州城,原來還是縣城,突然多出來上百匹的健馬出現在大街上拉貨運客,肯定大不一樣。

但最讓王邈覺得澮州和其他地方不一樣的是街道上行走忙碌的人們流露出來的那種精氣神,和這幾個月甚至這幾年里走的許多地方尋常百姓不一樣。

澮州街上這些尋常百姓,一樣也有衣衫襤褸的,一樣也有面帶菜色的,一樣也有乞討要飯的,但是更多的人,或者也包括這些人,他們似乎都有一份希望一個目標,都在為之努力忙碌。

給王邈的感覺,就像是澮州人的生活節奏都要比其他州縣快半拍,絕大部分人都在忙碌著,而不像其他州縣他看到更多的是懶散和頹廢沒落。

不得不說王邈可能有些想多了,或者說反差感覺太強了一些。

大量的淮北流民涌入,給澮州造成了很大壓力,但是在江烽強力的推動下,澮州的陳、黃、譚等士紳大族最終還是屈從于了江烽的威脅之下,接受了檢地易地政策。

簡而言之就是檢地補交稅賦,固始熟地按照一比二到一比五不等的比例換取盛唐、霍山的半熟地和生地。

陳、黃、譚、許、鞠等士紳大姓以借貸方式向流民提供牛驢、種子以及渡過這一年災荒期所需的糧食和基本生活物資,另外還要為他們的提供一定的錢銀供他們自行修建房屋。

應該說這個協議是一個完全不平等的協議,甚至對士紳大姓們來說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不簽也得簽的協議,所以在一開始是引起了很大的反彈。

但是在江烽連續查處了幾家欲待以暴力抗拒的陳氏旁支,并且承諾會大幅度減免盛唐、霍山那邊的賦稅之后,澮州士紳大姓們最終還是屈服了。

這本身就是一個博弈的過程,在掌握著刀把子的江烽和勢力并不強的陳、黃等本地士紳大族之間,刀把子的威力壓倒了一切。

當然,江烽也知道如果不給這些士紳大族們一些念想,那么自己的把淮右打造成為日后自己王霸之業的糧倉這一計劃就難以真正推行下去,所以他也給了這些士紳大族們不少許愿。

比如同意他們進入壽州三縣,以同樣的方式來換取他們對霍丘、安豐和壽春三縣土地的復墾。

應該說江烽的政策在短時間內的確對澮州的士紳大族利益造成相當傷害,但是在士紳大族接受了這個政策之后,效果卻迅速顯現出來。

一來涌入的大批流民得到了消除,在未拿下壽州之前這一年里,淮北和蔡州的流民迅速填滿了盛唐和霍山以及殷城三縣的荒地。

這些荒地中,既有蟻賊肆虐時本地百姓被殺被裹挾而走拋荒的,亦有尚未開墾的,但在得到士紳大戶們的糧食、種子和錢銀支持下,這些本來就是九死一生逃難到淮南的淮北災民們終于可以安安心心安頓下來了。

他們無求其他,只求一頓能果腹的安穩飯,在得悉官府的政策之后,他們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勞動熱情,從第一季黍麥的堪堪飽腹,到早稻的小有收成,這幫流民終于發現生活又有了奔頭,他們也可以成為澮州的一員。

王邈看到的就是這種情形。

小有收成的農民們將自己收獲的早稻挑到集鎮墟市賣給商販們,換取自己生活所需,而商販們則又將其送到城里的糧商手中,再由糧商將這些頗受歡迎的稻米販運到中原和關中,一條生意路線儼然重現。

事實上對于一個地方來說,只要能確保社會平安,沒有兵賊之亂,再加上老天爺賜福沒有水旱之災,一個地方恢復起來的速度并不慢,當然說易行難,要諸般順心,卻往往沒有這等好事。

像今年這種收成因為天旱原因,只能說差強人意,像澮州這等境內有多條河水,灌溉條件也還不錯,所以還能過得去,像中原、青密、淮北、河朔乃至關中,旱情更重,一股子天變的味道已經隱隱流露了出來。

王邈并沒有先去找甘泉,對于他來說,既然是打定主意要投奔淮右,那就不如直接登門毛遂自薦。

接到親衛的通報時,江烽正在和新任光州刺史姚景、長史長孫玄交談。

朝廷的刺史和長史任命終于還是下來了。

九公卿家族中的姚氏旁支嫡子姚景,以及長孫家族的庶出子長孫玄。

對于來光州任職,在長安城里也是引發了一番風波。

有資格來的,覺得是雞肋,畢竟光州是個僅有三縣之地的小州,而且剛經歷了蔡州袁氏在光州的酷虐統治,元氣大傷,而且遠離長安,再加上頭頂上還有一個防御守捉使,對于親貴們來說,價值不大。

但對于那些沒有機會在關中出人頭地的邊緣性角色來說,這個位置就簡直如同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了。

一番激烈的爭奪是免不了的,所以也才有李琰給江烽的交代。

最終的勝出者也脫不開九大公卿家族中的角色,當然也不可能是太過重要的人物。

對于這兩位,江烽也通過各種渠道了解過,姚景算是個有些來頭的角色,曾經擔任過關中新豐縣縣令,后來入朝擔任閑散官員,畢竟是姚氏家族一員,加上他本人也不愿意在朝中混吃等死,所以就來了。

而長孫玄的反應就不太好了,作為長孫家族的庶出子,既無能力本事,出身也有些問題,所以到處混吃打秋風似乎就是這位長孫家族的成員這十多年來的主要成就。

據說這一位關中第一公卿世家的子弟已經在長安城里混到借貸無門的份兒上了,甚至欠下了相當數量的高利貸,所以才迫不得已的逃離長安來光州避難。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