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利嘯聲瞬間就打消了梅雄心中僅存的僥幸,一連串的翻滾只來得及躲過那長弓勁射,身體剛來得及一個盤身,手剛剛觸及到袋口,一柄陰冷的刀刃已經架在了他的頸項上。
“別動!動就要你命!”刀刃幾乎要切入頸肉中,沒有半點感彩的聲音,“左手慢慢給我松開,不要逼我動手,想想你家里的妻兒!”
梅雄只覺得自己額際的汗珠滲出,對方是一個老手,武技也比自己高出一籌,只是這幫家伙想要干什么?
難道是蟻賊?
對付自己這樣一個斥候有何意義?
粗壯的喉嚨艱難的蠕動了一下,梅雄臉上露出難看的笑容,眼角余光卻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但冰冷的鋒刃卻讓他無法轉頭,“兄弟,有話好說,無冤無仇,何必呢?還有,你們就算是干掉我一個也沒有用的,……”
沒等梅雄的話說完,一只手已經牢牢的擒住了他的左腕,將他的左手扳了回來。
“好了,四哥。”一個有些嘶啞的聲音伴隨著腳步聲從背后傳來,一條布袋罩住了梅雄的頭,“咱們這邊的任務差不多了,七個還剩下一個,估計那邊也快了。”
梅雄心中一冷,壽州斥候隊分布在安豐到肥水這一線的斥候就是七人,難道說他們要把所有的斥候全部解決?他們是什么人?
“這幫人都要留著么?那不是還得要留人看守,咱們親衛隊不是就有一幫人趕不上了?”
“嗯,郭大人和張大人商量了,他們還是有些用處的,像這家伙還挺警覺的,險些就被他給得手了。”被喚作四哥的蘇鋏沉聲道:“日后也許就是一家人也說不清,壽州這邊的情況我們始終沒這些人熟悉,日后他們也還有大用呢。”
被捆了手,罩了頭,梅雄已經有了被處決的心理準備,沒想到對方竟然只是把自己捆綁了起來,并沒有處決自己,而且聽對方話語里的語氣,似乎日后還有其他用處,這讓他舒了一口氣之余也有些疑惑。
這幫人顯然不是蟻賊,蟻賊不可能有這般規范的動作和紀律,這顯然是一支軍紀嚴明的軍隊,但會是哪一方?
舒州不太可能,那就是蔡州?還是鄂黃?又或者澮州?
梅雄對澮州的可能性不太認可,蓋因澮州自身也是剛剛設立起來,應該沒那么大的胃口,倒是蔡州和鄂黃可能性大一些,前者才遭受了重創,也許想要從壽春找回補償,而后者也許及時覺得現在的壽州有可乘之機。
正胡思亂想著,梅雄只感覺自己身體被人扛起,迅顛簸起來,似乎是把自己往某處運送,隱約有人在說:“快一點,勝敗就在此一舉了,咱們親衛隊也想要去感受感受,練了這么久,這個機會太難得了,……”
蘇鋏和梅雄他們之間的交鋒在整個壽州南線,沿著肥水這一線四周不斷上演著,以有心算無意,以充分準備對茫然無知,澮州軍親衛隊和無聞堂的配合取得了極佳的效果。
唯一一個漏網之魚放出的一枚警鴿,也被立即起飛的游隼在飛出數里地后抓獲,可以說在這一戰中,澮州軍大獲全勝。
但這只是這一輪戰事中的一環,而這其中環環相扣,每一環的變數都可能牽扯到整個戰局的變化。
一條數千士兵組成的長龍正在沿著肥水西岸疾步向北,伴隨著日頭漸漸西下,行軍隊伍的度卻絲毫沒有減慢。
楊堪站在路旁注視著一個個滿頭大汗邁步前行的士卒,心中也有些感慨。
“子清,有時候某都在想,主公是不是早就考慮到了我們要突襲壽州,所以專門搞了這種有針對性的訓練?像這種急行軍數百里地,如果沒有之前這大半年的訓練,別說第二軍,就算是第一軍也根本無法做到。”
許子清目光一直在步行通過的第一軍士卒們身上,似乎要觀察第一軍和第二軍的差距究竟在哪里。
“七郎,這大概就是主公和我們之間的差別所在了。”許子清漫聲道,他已經從最初有些不習慣稱呼“主公”二字變成現在的隨口而出了。
“主公給出的這幾條訓練措施和方式,都被證明了極其有效,唯一有些讓人覺得難以接受的,就是士兵們每天的飯量增加了太多。”
楊堪笑了起來,“子清,哪有既要讓馬兒跑,又不讓馬兒吃草的道理?士卒們也是一樣,他們每天這樣訓練,當然在糧食上消耗更大,但如果說能夠換來我們在壽州這一戰中獲勝,某覺得這是完全值得的。”
許子清的眉宇間多了幾分憂色,“七郎,某還是有些擔心鄭家的實力,究竟能在這一戰中能為我們提供多少助力。一萬多壽州軍,我們要面臨幾道艱難險阻,奪城,阻擊壽州水軍,殲滅壽州兩軍步軍,還要抓獲梅田兩家的主要成員,所有這一切,一點兒紕漏差錯都不能出,一旦出錯也許就是滿盤皆輸。”
楊堪一時間不好回答這個問題。
這一戰本身就蘊藏著巨大的風險,尤其是要用一千騎軍來阻截五千精銳的壽州水軍。
如果是在平原野外,當然沒問題,但是這是在城內。
水軍們對城內地勢道路十分了解,一旦四面出擊,八方開花,尤其是依托大街小巷開展巷戰,澮州騎軍能占到多大優勢,能不能徹底封死壽州水軍的突破,楊堪憂也一樣心中有些擔憂。
但現在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了,第一二軍已經連續急行軍到這里,距離壽春城也只有幾十里地,兩個時辰之內就要進入攻擊位置,現在就等鄭氏來人聯絡了。
從目前的形勢來看,無聞堂和親衛隊對壽州斥候探馬的狙殺進行得還算比較順利的,起碼到現在還未現壽州軍有什么異動,鄭氏那邊傳來的消息也是一切按照計劃進行,就看最后入城這一步了。
在楊堪看來,最大的變數有兩個。
一是秦再道率領的騎軍能不能封死壽州水軍南下增援南門和西門的城內通道,將其堵死在城北;二是丁滿他們率領牙營對梅田兩家住所的突襲,能不能如愿以償的攻下并俘獲梅田兩家的主要成員。
前者明面上看起來更危險,而后者潛在的不可測因素更多。
雖然鄭氏也為澮州方面提供了較多關于梅田兩家的情報,但像這樣的大家族,豈會沒有一點隱藏的東西?一旦突襲失利,會帶來什么樣的后果,現在也不好預料。
“子清,現在我們也沒有退路了,只能一直向前了。”楊堪振作了一下精神,“鄭氏也應該明白,他們既然上了船,就沒法下船了,相信他們也會把他們全部力量揮出來,這一戰我們若是敗了,也就是退出壽州遭受些損失而已,但是對于鄭氏來說,就是他們毀家滅族了,他們不得不拼命!”
“嗯,失敗了我們倒不怕,只是因為覺得若是喪失了這個機會,就太可惜了。”許子清頓了一頓,“雖然我們許氏對光州很有感情,但是也知道光州無論從哪方面來說,現在都比不上壽州,只有奪下壽州,我們澮州的實力才能進一步提升,也才有資格保住光州,否則隨著周邊形勢的變化,像蔡州和淮北乃至淮南都會迎來一的形勢變化。”
“子清,你能看得清這一點就好,這一戰我們必須拿下,死不足惜,但必須要贏!”楊堪感受到自己承擔的壓力。
這一戰幾乎就是崔尚和他定下來的,崔尚是謀臣,更主要負責策劃,許寧雖然替自己分擔了不少壓力,但是最重的責任還是在自己肩上。
像許子清、秦再道、丁滿等人都還是有一定保留態度的,倒不是懼于對壽州一戰,而是擔心這一戰沒有打好,浪費了這個機會,那日后再要打壽州就太難了。
雖然張挺也全力支持這一戰,但是他來澮州時日尚短,資歷太淺,可以說如果說沒有自己的點頭支持,這一戰不會這么急如星火的就推動起來了。
車輪轔轔,數十輛輜重車也開始跟了上來。
這一次出擊所攜帶的輜重糧草并不多,在霍山盛唐那邊進行一次遮人耳目的剿匪之后,兩軍都在盛唐進行了補充之后,最后只保留了八日的糧草。
也就是說,無論如何,八日內必須結束戰斗,但實際上也許要不了八日,五日之內就必須要有一個結果,要么大獲全勝,一舉占領壽州,要么就是灰溜溜的敗出壽州。
牙營和騎軍沒有與第一軍第二軍走同一條路,他們是分道而行,而牙營是沿著淮水畔而行,而騎軍則繞行更大,從肥水以西北上,最終擇機渡過肥水,但時間上三方都已經基本上對接一致了。
“走吧!”看見第一軍漸漸過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飛身上馬,楊堪猛地一揮手,“勝敗在此一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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