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書人很善于調動聽眾氣氛,不但聲音抑揚頓挫,而且語氣也是起伏跌宕,格外富有感染力,臺下一干人都聽得眉飛色舞,似乎都被帶入了說書人所都說的氣氛當中去了。(比奇屋逼qiwu的拼音)
那名烏衫男子選了一處角落里坐下,江烽和鞠蕖以及吳瑕也就隔著幾個位置坐下,想要看看這家伙究竟有什么勾當,未曾想到這家伙也就這么優哉游哉的坐下來,待到茶博士將茶送上來,更是興致勃勃的聽起說書來。
說書人說的是《關東英豪傳》。
這是流傳于南陽、光申、淮南、江南和荊楚一帶的熱門評書。
有文人士子將當下頗負盛名的關東四大家族的游俠故事加以編撰,然后說書人便用于在茶樓酒鋪中來說書。
因為貼近現實,主要講述南陽劉氏、越國錢氏、吳國楊氏、淮北時家從第一代人開始打江山崛起到當下的情形,所以很受庶民百姓的歡迎。
尤其是加以虛化和夸張了的這些家族發家史,免不了要對這幾大家族中的重要人物加以歌功頌德,自然也受到了這些藩閥的大力支持,所以《關東英豪傳》也在這些地區流傳開來。
當然在各個地區不同也會有所側重,在南陽自然是劉氏一族的豐功偉績更受推崇,在杭州當然就是錢家子弟的故事更受歡迎了。
“世無英雄,遂使豎子成名!”輕輕的喟嘆一聲,似乎是對茶鋪里一干茶客們對說書人的故事熱血沸騰很不以為然,烏衫男子搖搖頭。
周圍眾人都被那說書人說那劉翰在伏牛山中力戰烏魈,一躍登臨太息期高手這一故事聽得如癡如醉,也沒有人注意在角落里的這烏衫男子嘴里冒出這樣一句話,否則立馬就要引來一場事端,但江烽和鞠蕖二人卻聽了個分明。
這家伙看樣子很有點兒憤世嫉俗的味道啊,居然不把劉翰放在眼里,要知道現在劉翰已經是南陽府尹,也是登臨了太息期的高手,據說距離固息期也不遠了,這家伙居然稱對方豎子,不得不說這家伙有些放肆。
江烽對這個家伙的身份倒是越來越感興趣了,口氣如此之大,而且氣度不凡,看得出來不像是庶民小姓出身,但觀其與那麻衣男子的行徑,卻又難以理解。
正琢磨間,卻見那依然換了一身青色長衫,甚至連發髻都改換了的麻衣男子已經走了進來,徑直就往角落里過來。
“九郎。”
看見那青衫男子招呼那烏衫男子,烏衫男子卻不理睬對方,只是輕輕哼了一聲,目光仍然望著說書臺上。
“九郎,何必如此?既然你幫都幫了我,又何必這樣做臉作色?我也是沒辦法,要不你我就只能喝西北風了,你連把像樣的武器都沒有,如何去那群英會?”青衫男子嘆了一口氣,“現在咱們好歹也有五十金了,替你買一把好刀,也好讓你尋機得償所愿。”
“得償所愿?你覺得在這南陽我就能得償所愿?”烏衫男子臉仍然面向前方,不無感慨,“這一路行來,所見所聞,都是讓人失望之極,南陽搞這種噱頭,很有點兒要學太宗天下英雄皆入吾彀中的味道,哼,其實卻是畫虎不成反類犬。”
似乎是覺察到了自己話語里的味道有些重,烏衫男子又四下打量了一下周圍,丟下兩枚銅錢,轉身出了茶鋪,而那青衫男子也緊隨而去。
江烽和鞠蕖交換了一下眼神,鞠蕖眼中有些擔憂,顯然是覺得那烏衫男子不好對付,若是跟蹤而去,被對方發現,也許就會招來一場麻煩。
不過在看到江烽興致盎然之后,鞠蕖還是和吳瑕打了個招呼,示意對方就在茶鋪里等候著,便隨著江烽出門。
“來都來了,九郎,你就還是去試一試的好,若是這南陽不堪,你也可以去淮北或者淮南啊,……”
“淮北時家,冢中枯骨,比南陽尚且不如,淮南若是那楊行密還在,倒是可以一投,現在你難道不知道淮南是君臣相疑,內亂在即了么?”
“被你這么一說,都成了不值一提,那就去杭州吧,聽說那邊術法昌盛,而且我也聽你說過錢繆不是雄才大略么?我也久慕錢塘繁華,想要去一游呢。”
“哼,錢镠已死,其子守成有余,進取不足,而且江南水鄉,我不善舟楫,水土不服,去有何用?”
“九郎,說來說去,你還想要去報仇,只是都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還放不下?張氏一族現在不但和契丹交好,而且與大梁也是千絲萬縷的聯系,讓你去河東,你又不愿意,……”
“不是我不愿意去河東,而是河朔這么些年打生打死,一片狼藉,根本沒有多少加之,河東沙陀人現在只盯著大梁,對河朔那邊根本沒多少心思,沙陀人現在只重視他們本族人,我們這些人去了又有何益?”
見那二人沿著小巷而出,江烽和鞠蕖二人跟隨在其身后,鞠蕖對探聽一道倒是有特殊手法,對方沒有刻意隱匿,遠隔幾丈遠,也能聽個大概,便一一轉述給江烽。
江烽也能聽出一個大概了,這二人應當是朋友,而那叫九郎的家伙應該是有些來歷,看樣子身負家仇,好像仇人應該是張氏,而且應該還是某家藩閥,這倒是讓江烽有些好奇。
河朔那邊藩鎮當首推河朔三鎮,盧龍、成德、魏博,若是要說姓張的,則只有成德節度使張文禮這一族。
張文禮乃是斬殺了王镕之后方得來這一節度使之位,現在更是牢牢和大梁結盟,還與那吐谷渾赫連氏、契丹等都有往來。
整個河朔三鎮的局面也是撲朔迷離,別說外人,就是內部人都說不清楚他們這里邊的門道,也許今日座上賓,明日就是刀下鬼。
正因為如此,連大梁對河朔三鎮雖然有相當影響力,但是都不敢抱太大希望,就是害怕你對他寄希望太大的時候,結果突然來一個大反轉,某個部將又把主帥斬了上位,這種事情已經在河朔那邊屢見不鮮,弄得你應接不暇。
而且這一二十年來,河朔雖然因為面臨大晉的強勢壓力加上東面泰寧軍的威脅,而不得不依靠三家抱團和大梁結盟這一大戰略。
但是這河朔三鎮內部矛盾叢生,尤其是主帥往往都難以控制住自己手下的驕兵悍將,動輒來個帥袍加身,城頭變幻大王旗,所以正因為這種內亂不已,而且內戰的激烈程度甚至比對外戰爭更慘烈,使得本來論軍隊戰斗力絕對可以與大晉、泰寧相提并論的河朔兵卻越來越弱。
就是因為這種戰亂屠殺不斷,使得其實力一直處于無法止血而日漸虛弱的狀態,也使得大梁對河朔三鎮也越來越喪失信心,河朔三鎮對泰寧軍和大晉的牽制力也是日漸削弱。
難道說這家伙是王氏家族的子弟?王氏一族統領成德節度使數十年,但在王镕手中卻被其義子張文禮所篡,王氏一族幾乎族滅,這一慘劇雖然過了十多年,但是仍然廣為人知,江烽卻不知道王氏還有子嗣。
正思索間,卻聽得鞠蕖突然一聲:“不好!”
拐過巷尾之后,卻見對方只剩下青衫男子一人,手中卻早已經持握了一具筒狀器具,另外有一枚月牙形的金屬符箓捏在手中,顯然是兩具術法器具。
江烽還未來得及回頭,就聽見身后傳來烏衫男子的聲音:“你們二位跟隨某兄弟倆這么久,意欲何為?”
“這大街小巷本就是隨人而走,兄臺憑什么就說我們是在跟著你二人呢?”
“狡辯無疑,我有印象,先前在坊市那邊時,你二人就在,……”
“既然知道,是不是做賊心虛才這般虛張聲勢呢?”江烽轉過身來微笑道,示意早已經蓄勢待發的鞠蕖無須如此緊張。
烏衫男子目光在江烽和鞠蕖身上上下打量,而那青衫男子見烏衫男子已經現身,倒是相當爽快的收了手中物件,顯然是對烏衫男子的武技十分信任。
“做賊心虛?笑話,某兄弟二人做事俯仰無愧,有什么心虛?”烏衫男子面色坦然。
“是么?那冒充雨金詐人錢財,難道還這么理直氣壯?”江烽笑得更開心。
“哼,什么叫冒充?那買客買來雨金也就是意欲打造武器,我們那物事縱然不是雨金,但是經過我等術法洗練,并不比雨金遜色多少,打造出來的武器一樣其利斷金!”青衫男子有些不樂意了。
“那是兩回事,買主買回去干什么是買主自己的權力,但是你們冒充雨金那邊欺詐行徑。”江烽抓住對方話語中的漏洞,緊追不放。
倒是那烏衫男子默然不語,揮手制止了青衫男子還欲狡辯:“兄臺說得對,某等行徑的確非男兒所為,待到明日我兄弟去尋那買主,退他便是,不過兄臺跟蹤我二人這么久,怕不是單為此事吧?”
江烽見男子氣宇軒昂,這一番話說來也是擲地有聲,心里也有些欽佩:“某只是對二位身份有些好奇,別無惡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