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皇

第五十一節 別無選擇

見江烽無言以對,常昆拍了拍江烽的肩頭,“楊堪他們也有分寸,從內心來說,他們也渴望找到一個可供他們施展才華的所在,固始是對抗蔡州軍的第一線,相信他們中的很多人都會感興趣,這些人要么就是廣勝軍中的棄子,甚至還有當年龍虎軍的殘余,要么就是家族中的庶出子,看不到未來,有沒有更多的機會,可他們又不可能去為敵視大梁的沙陀人和關中、南陽效命,你不知道甚至咱們汴梁城里甚至有不少人都寧肯跑到河北三鎮去打生打死么?所以你的到來真的給了他們些許希望,我們都期待你能給我們帶來希望,總比這些家伙渾渾噩噩的在這坊市里廝混等死好吧。”

“可為什么他們就不加入大梁軍隊呢?大梁軍隊如此龐大,總還是有他們的一席之地吧?”江烽忍不住問道。

常昆斜睨了江烽一眼,“二郎,你不知道現在大梁軍隊的規制么?是誰都能有機會進入的么?你以為是當兵吃糧這么簡單?他們不是尋常軍戶,都是軍頭人家出身,家學淵源不說,最起碼都是進入了鍛骨后期踏入通脈門檻的角色,你讓他們去當尋常士兵?他們自己不在乎,也得要在乎家族顏面啊。可你想要在軍中坐上一席之地,誰會給你這機會?我自己的人都用不完,給你?你昨晚去找的那個盧高,如果他不是娶了霍氏之女,能輪得到他當軍都虞候?”

江烽默然,事實上他對此也有所耳聞。

霍氏一族是也就是追隨老梁王朱溫打天下的霍存一族,這也是大梁軍中一個重要體系,霍存之孫霍從龍現在就是梁王麾下第一騎軍——踏白都的軍都指揮使,足見梁王對霍氏的信任。

霍氏和李氏關系不錯,所以盧高才能在李固出任天興軍左廂廂都指揮使后沒有受到影響,甚至還更上一層樓擔任了軍都虞候。

昨晚盧高借著酒意也談起過在軍中生存的艱難,也就談到了寇隆退仕,李固接掌天興左廂,便有一大批追隨曾經追隨寇隆的軍校黯然淡出,更有一大批的軍官因此而不得意。

都說一朝天子一朝臣,在軍中何嘗不是如此?不僅僅是你有本事就行,背景、人脈一樣不可或缺,這已經是大梁軍中約定俗成的規制。

像李固上任,除了要用陳州籍軍官外,也還要用出身大相國寺一脈的軍官,因為他本人年幼時就曾經在大相國寺學藝,不說師恩深重,起碼也要多幾分親近感吧。

同樣龐用執掌的龍驤左廂,就重用他老家曹州籍的軍官和太清觀一脈,因為龐用母親信奉道教,長年在老君山太清觀吃素榮養,龐用侍母甚孝,每年都要去老君山一段時間陪母親幾天,太清觀搭上這一條線,其門下弟子自然而然也就成為龍驤軍左廂的軍官體系重要一支。

山頭林立這種規制已經成為梁軍中心照不宣的沿襲體制,雖然說不是每支軍隊都是如此,但是毫無疑問影響甚深,正因為如此當廣勝軍被裁撤后,廣勝軍的軍官要在其他軍中尋個機緣那就必須另尋門道,常昆也就是因為不愿意低頭哈腰,才會淪落到這般境地。

不得不承認大梁人才鼎盛,像楚齊和陳實這樣還只是剛進入鍛骨期的角色,在固始軍中已經是百里挑一,甚至是千里挑一選出來的優秀人物了,鍛煉一段時間放下去當個都頭也不算什么,而在汴梁城里,一大批鍛骨后期的角色卻還只能在坊市里廝混。

這固然和他們不愿意屈身尋常伙長隊正這一類低級兵頭有關,因為按照約定俗成的軍制,只有副部頭(馬軍稱副兵馬使)以上才能稱之為真正的軍官,副部頭副兵馬使以下的隊正伙長之流則不能稱之為軍官,只能稱之為兵頭,但也和他們沒有機會獲得諸如都頭、副部頭這一類的機會有很大關系。

“好了,二郎,別想太多了,這個機會你自己要把握好,我相信你的水準,昨晚你能一拳擊碎七郎擲出的酒缸,已經說明很多了,否則七郎也不會邀約這些人來與你切磋了。”常昆再度拍拍江烽的肩頭,“去吧,也別墮了你們固始軍的威風,否則你怎么讓人家心甘情愿的加入你固始軍?!”

這一席話也是讓江烽感慨莫名,都說汴梁藏龍臥虎,誠不欺我,汴京就是汴京,還真不是光州、蔡州、南陽這些地方能比的,也罷,就讓這些汴梁子弟看看,固始軍的兒郎又當如何!

看見江烽從常昆和崔尚身邊離開,走了過來,原本簇擁在一起的楊堪一群人這才散開來,楊堪也迎上前來,笑著道:“敘舊敘完了,三郎這個醉貓,許久沒有見他在這種場合露面了,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興趣今兒個也露一手?”

既然已經打定主意要立威揚名,江烽自然不會示弱,“七郎,常兄是我朋友,也是你的朋友,你我之間的切磋何須讓他出手,若是你有興趣,日后你在和他過招也行啊。”

聽得江烽話語里悍勁十足,楊堪的方臉上也是精芒暴閃,“好,二郎這話甚合我意,不過淮南道上除了廬州楊氏一族略具薄名,未嘗聞有別家,許德威號稱光州第一將,卻被袁無為當場斬殺,袁無為號稱無為天王,在我大梁之地也不過只能算是二流,不知道二郎比那袁無為如何?”

楊堪這一番話也是說得狂霸無比,但江烽卻知道這家伙有狂的底氣。

楊氏一族一樣是大梁軍中一大閥族,楊師厚號稱大梁三雄,與龐師古、葛從周齊名,只不過楊堪這家伙卻是庶出中的庶出。

其父親本來就是庶出子,他又是庶出子,這種情形下縱然他是雄心萬丈,也是難以獲得家族資源支持,好不容易在廣勝軍中任職,卻遭遇廣勝軍被裁撤,可謂喝涼水都塞牙,這幾年里也是賦閑在家,憋屈無比,整日里除了找人以武會友之外,也是無所事事。

對于固始軍他并沒有打上眼,一個小小的縣軍,實在難以引起他的興趣,但是自己一干友人中亦有生計困頓者,倒是不妨謀個出身,他也先要借此機會來探探底,順帶也為這一干友人在對方心目中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