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拔陵手中的鄣刀已經幾度拔出又壓了回去,看見莊瘸子和陳丕子的部隊再度被打得狼狽不堪的撤了下來,甚至連韓拔樂帶領自己的斑斕衛突擊,仍然是鎩羽而歸。
焰軍的明焰旗始終無法插上墻頭,他內心的憤怒積郁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
幾度破城,卻又幾度被對方給轟了出來,這份窩囊味道實在令人無法忍受,也是時候了,韓拔陵深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韓拔樂、仇老大、茍三子,這一次你們三軍齊上,我親自率領斑斕衛押后,若是拿不下,便不要再回來!”
齊齊領命的三人交換了一下得意得眼色,看來這一次老大是真的怒了,這三軍可是左翼軍的當家主力,全都是來自汝洛兩地的老弟兄,養精蓄銳這么久,就看這一遭了。
固始城幾處都被擊破,沖著這幾處狠打猛攻,破城也是不在話下,現在就看誰能夠搶得那首功了。
江烽站在城頭上冷冷的注視著局面的變化,當兩軍蟻賊敗退下去時,他就估摸著蟻軍怕是要殊死一搏了,離天下來還有一個時辰,勝負也就要在這一個時辰里見分曉,原本還指望著能夠拖到明日,看來自己還是低估了蟻軍的戰斗力。
三個軍陣的同時出現映證了江烽的猜測,前幾撥攻勢可都是兩軍齊發!
而三個軍陣士兵表現出來的那股子狠辣中不乏沉穩的氣勢更證明這三軍才是韓拔陵手中真正的王牌。
是時候了。
“兄弟們,敵人要狗急跳墻了,這一戰將決定我們固始軍和固始城的存亡!打退敵人這一次進攻,我們就勝利了!”江烽沿著城墻一邊鼓勵著士卒,一邊急令早已整裝待發的鄂州騎兵迅速向城西南部集結。
當何乾章看著這一處警備森嚴的所在向自己展開時,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突門?!這個家伙竟然在這一處城角設置了突門?難怪這個家伙胸有成竹!
何乾章清楚這一處城外可是半點端倪也看不出來,而蟻軍設置的拒馬也只是針對兩端城門,如果騎兵從這里沖出,向北橫掃,一千步距離正好可以讓騎兵威力發揮到極至!
好心計!好手段!好心機!
何乾章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個家伙隱藏得如此之好,竟然連自己這個在固始城內外轉悠了無數遍的有心者,都未曾發現小小固始城居然在這里設置了一個突門!
何謂突門?那就是偽裝起來不被人覺察,可以在關鍵時刻發動突襲的門洞,一般城池根本沒有,而這座固始城何以會有突門?
何乾章可以想象得到正在全副身心投入攻城戰的蟻軍遭遇自己騎兵攔腰一擊會出現什么樣的狀況,這就是釜底抽薪,或者說滅頂之災!
“何大人,請記住,我們只需要將這三支正在攻城軍擊潰即可。”江烽飛身上馬叮囑道。
“為什么?我們完全可以乘勢沖擊對方主營,徹底擊潰蟻賊!”何乾章大惑不解。
“不,我們不能冒險,韓拔陵的蟻賊一旦徹底崩潰,那可能會為我們固始招來更大的敵人,也許另一支蟻軍就會為他們復仇。”
江烽淡淡的道,城外喊殺聲震耳欲聾,蟻軍的攻勢已經展開了,他沒有時間再和對方廢話,更沒有必要向對方解釋自己的戰略意圖。
“不可能,蟻賊主力既然已經東向,怎么可能再渡淮南下?絕不可能!”何乾章完全無法理解對方的擔心,現在正是一舉破敵的大好時機,為何對方卻如此保守謹慎?這個家伙怎么有的時候膽大妄為之極,這個時候卻又如此膽小?
“對不起,何大人,請記住杜三公子臨行前的囑咐,只要無損于貴方利益,一切皆須遵從我的命令!”江烽臉色一沉,沒有理睬對方眼中的憤怒,斷然道。
蟻賊表現出來的戰斗力已經讓人觸目驚心,五百騎能夠給對方造成一定的混亂,甚至也能大挫對方的士氣,但是若是以為可以一舉擊潰對方就有些草率了,只要對手稍微冷靜下來,就能看得出這邊的底細,調整一下陣型,也就能緩過氣來,江烽不愿意冒這個險。
另外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一支徹底崩潰的蟻賊也不符合固始的利益。
一浪高過一浪的攻勢綿延不絕,飛蝗般的箭雨在墻頭上嘯叫著掠過,而城墻上的弓弩手現在都只有操刀上陣,這個時候唯有面碰面的對決才是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
城墻下的吶喊聲彷佛要將城樓都摧跨,巨大的壓力讓谷明海喘不過氣來,如果不是江烽給他的那一點保證,他真的要絕望了。
張子躍的預備隊完全就是杯水車薪,剛剛來得及將這一波敵人攆下墻頭,另一波敵人又已經登上墻垛。
谷明海已經將所有力量毫無保留的用了上來,但是這一波敵人顯然不像前幾次攻勢那些家伙那么好打發,死戰不退,寸土必爭,他必須堅持下去,直到轉機出現。
谷明海相信江烽做得到這一點,否則當初他就不會選擇站在江烽一方,不愿效力蔡州袁氏固然是原因之一,但是更看好江烽這個帶來無窮神秘的后來者才是主要原因,谷明海一向對自己的識人本事很有信心。
而現在就是考驗他自己識人本事的最后關頭。若是固始陷落,那江烽便是有神仙本事,也再難扭轉局面。
谷明海的信心終于得到了回報。
偽裝得極為巧妙的城墻突然洞開,早已備好的木板迅速鋪設在濠溝上,呼嘯而出的鐵騎在固始城東南角掠過一道優美的弧線,攜帶著雷霆萬鈞氣勢,向著固始城西席卷而去。
五百騎!
鐵騎突出刀槍鳴!
何乾章嫻熟的控馬加速,當眼前驚皇失措的蟻軍士卒出現在面前時,縱馬橫刀帶來的那份得以發泄的痛快讓他一下子忘卻了先前江烽給他帶來的憤怒。
如一柄犀利無比的剪刀,錯落有致的攻擊陣型一下子就把毫無防范的靠南的仇老大部方陣撕得粉碎,亂成一團的士卒們要么扭頭就跑,要么仆地不起,要么就舉手投降。
面對策馬舉刀的騎兵,無法組織起防御陣型的步兵士卒純粹就是一群待宰綿羊。
鐵蹄雷動混雜著無助的慘叫,滾滾黃塵中夾雜著沖天而起的赤血,這完全就是一邊倒的屠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