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態危機,李琋不惜城中縱馬,沈秋檀就被他圈在身前。
快馬顛簸,不會騎馬的沈秋檀覺得屁股要開花了,只得不停將身子往后倚,好穩住重心。還好,府邸距離衙門不遠。
下了馬,沈秋檀揉揉要裂開的屁股,跟著李琋一路小跑去了大牢。
冰冷的審訊室里,并肩躺了兩具尸體,白布只蓋了他們的下半身,上半身全部赤果著。
楊巡的手腕帶著傷,聽說是用銳器劃破了手腕,快一個時辰才被獄卒發現;藥婆果著的上半身全是青紫,像是毒發而亡,去掉易容面具的臉上甚至身上,還留著當年綠礬油帶來的猙獰傷痕。
另外有兩人蒙著口鼻,正在對藥婆的尸體做最后的檢查。
“這兩人,一個是大夫,一個是仵作。雙方都確定藥婆死了。”綠豆語氣里有些自責和沉痛。
昨日夜里是大人審了前半場,他休息到今晨,才來替換。
“從我離開,到二人死亡,不過兩個多時辰,我要你查期間出入的所有人等。”
綠豆心里一凜:“是!”
無論是楊巡還是藥婆,身上搜查了不知道多少遍,那藥婆連衣裳都是獄卒給換的,可那割腕的銳器和毒藥,便是二人再厲害,也不會憑空變出來。
所以這其中,必有內應。
沈秋檀一副豁出去的架勢,眼睛圓溜溜的盯著楊巡和藥婆的胳膊,不曉得摸上去,能不能看到死人的過去,她伸出手,就要去摸藥婆……
“你在做甚!”死人有什么好摸的,還是一個沒穿衣裳的男人。
沈秋檀縮成一只鵪鶉,這么兇干嘛,我好不容易才做好心理建設敢去摸死人的,況且不是還用白布蓋著的嘛!
再說,看都看了,摸一摸又能如何?
“可查出是什么毒了?”見沈秋檀被嚇住了,李琋問綠豆。
綠豆搖搖頭:“那藥婆自己就是個用毒高手,該是他自己研制的獨門秘藥。”
兩人說著話交換著進展,仵作給藥婆收斂尸首,沈秋檀悄咪咪的靠近了……
“回來。”李琋眉頭擰成川字,還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如此不知輕重,莫非是自己認錯了人?
她根本就不是當年救自己的人?
“嘿嘿,我就是覺得這個人不應該這么容易死了……”
誰都不相信藥婆就這么死了,可現在冷冰冰的尸體躺在那里……
“你在干什么!”
沈秋檀趁那仵作和李琋不注意,竟一把握住了藥婆青紫的胳膊。
她閉上眼,熟悉的感覺襲來,她“看到”林立的高樓廣廈,車流密集的柏油路,省人民醫院的外科大樓里面,實習的小醫生劉萌緊張又激動的跟著主任查房,認認真真的記錄著病人病歷。
原來藥婆真的是個女人,只不過穿越到了一個叫做黃廣中男人身上。
而真正的黃廣中死于煉石膽取精華途中,不僅一命嗚呼,連帶著整張臉和前胸都被剛提煉出來的綠礬油給毀了。
穿越過來的劉萌看不上新的身體、新的身份,可又不敢去死,這才整日以紗覆面。又因為從原來的明朗前景,到了如今的丑不能見光,她漸漸左了脾氣,變得越來越暴躁。
后來一次起源巧合之下,楊巡發現了她過人的“煉丹”天賦,便將她請來,供給所有,助她煉丹。
而她知道楊巡不是好人,卻早已不在乎好壞。
她開始索求各種奇珍異草,根據前世的所學和今生的積累,也確實研制出不少丸藥來,只是她的畢生夢想都是成為一名外科醫生,而非制藥。
如今,夢想不是沒有了,而是變得更加狂熱了,她對人體有著畸形的著迷。
也是她確實有天賦,這世上聞所未聞的藥都能被她做出來,楊巡對她的要求也越來越高,再后來,楊巡讓她研究給太監助興的藥,甚至問她有沒有能讓太監再長出來那物的神藥來……
劉萌心里嗤之以鼻,卻沒有直接拒絕,而是提出要用活人來做實驗。
她喜歡活生生的人,被她的刀變成各種樣子,若是不穿越,哪有這種機會?
而且,她像換一張順眼的臉。
楊巡心領神會,專挑十歲以下的男童來給她。
劉萌也不多解釋,這時候劉萌已經能拿出來控人心智的丹藥了,楊巡見給裘公公的神藥遲遲不出來,便又要求她煉長生不老丹。
劉萌還是沒有直接拒絕,再往后,送來的除了童男,還有不少童女。
有了這些孩子,單純的外科手術已經不能滿足她了,多少孩子被她開膛破肚,又有多少原本健康的孩子被她注入病毒,只為了那所謂的“實驗”。
穿越后的落差,和因為毀容只能常年躲在陰暗里的劉萌早都不像是人了。
看著一幀幀慘烈畫面的沈秋檀渾身顫抖起來,出離憤怒。
都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生而為人,如能對自己的同類下此狠手?
那殘忍的畫面終于過去,她“看到”就在前不久,楊巡忽然來找劉萌:
楊巡小心翼翼的從懷里掏出一塊白絹,上面用朱砂寫了淮南貪污案所有涉事官員的名字以及他們的盟誓。
“藥婆,可有什么能使得這物只有我能看出來,別人看不出來?”在他的認知里,藥婆已經是如同神明一般的存在了。
“哼,既然不想被人知道,何必又要寫出來?”嘶啞的聲音滿是嘲諷。
楊巡一噎:“我這不是……”不是為了斷了那些人的后路么。
誰不知道這等事越縝密越好,恨不得不留下一絲痕跡,可若是沒有這個,萬一這些人將來反水了,又該如何向主上交代?
這東西若是泄露了,便是催命符,可只要隱藏得當,便是主上拿捏這些人的把柄!
“你若不用朱砂還好些,但這朱砂經久不易褪色,你想隱匿了上面的字,待用時再顯出來是不可能的,找個穩妥的地方藏起來吧。”
楊巡抱著極大的希望,卻第一次遭到了藥婆的明確拒絕:“用朱砂本是為了保存的久一點……如此,可謄抄一份?”
“呵,若是謄抄有一份便有兩份,你有此想法,說不定別人早你一步,早謄抄完了!”
“那不會……”楊巡說著,心里卻不十分有底,只聽他喃喃自語:“想干的人全都死了,濟北州那邊除了玉璽并沒有別的消息傳出來……”
藥婆見此,又道:“都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大人不妨想想,哪里最顯眼,又不引人懷疑。”
“如此……”
沈秋檀還預再“看”,忽然畫面全部斷了。
她忽然陷入一片濃稠的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四周冷森無聲,她只覺如臨深淵。
危險又決絕。
這一次的異能應該是讀取別人的記憶,但這黑森陰冷、甚至掙扎絕望、痛苦不絕的一片,又是誰的記憶?
還是藥婆么?
為何覺得不是了?
“醒醒!”
有人在叫她。
“快醒來!”不知誰拍了她一巴掌。
“來人,將他們的手分開,大夫呢!”是李琋的聲音,沈秋檀努力的睜開眼睛,就看到一臉焦急的李琋握著她的另一只手臂,唔,原來是烏漆嘛黑的世界就是他的全部記憶。
她用盡了最后的力氣:“藥婆……沒死,尸……體……別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