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三伏天來的悄無聲息。
沉香居一側的荷塘污泥里,竟然開出了纖塵不染的荷花,粉面菡萏,晨起帶露,讓向來冷清的沉香居成了難得的清涼之地。
謝家的宅子說是還沒有捯飭好,那謝春芳和謝春菲便一直住在沈家,兩人說是與沈秋桐投契,王氏便做主安排她們住在了云岫閣不遠處的沁雨軒,那原是姚氏長女沈秋杺的閨房,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東西廂房,正好謝家兩姐妹一人一間。
這一日,沈秋檀剛把小長楨接回來,逗弄著弟弟開口叫人,小瓜匆匆來報只道是六姑娘帶著謝家兩位姑娘來了。
沈秋檀嘆氣,那謝春芳還好,謝春菲一雙眼珠子轉來轉去什么都想要,著實令人厭煩。
“九妹妹!你這里可真涼快!”果不其然,謝春菲一進門就四處打量。
沈秋檀并不預備將人帶上閣樓,只在一樓的客廳吩咐丫鬟們上茶。
謝春菲又道:“九妹妹,聽說你那臥房正對著一池荷花,夏日里開窗賞花,最是清爽不過。”
沈秋檀點點頭,就不接話。
謝春菲有些委屈的看看自己姐姐,又看看沈秋桐,沈秋桐喝茶不語。
按理謝春菲是客,既然提了這話,那沈秋檀就該帶人上去才是,但沈秋檀不愿意,沈秋桐自然也不愿意做這老好人,只是四個人都不說話,未免有些尷尬:“九妹妹,你送五姐姐及笄禮的賀禮可是那陳韻堂的胭脂?”
“正是,我不會針線,秀不來那帕子荷包,便只能取個巧了。”當然,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了省錢。
“那胭脂做的可真好,到底是京城這等物華天寶的地方才有的。”謝春芳剛京城不久,也出門逛了幾次,見陳韻堂門口排著隊,不免也湊了回熱鬧,那面脂觸手細滑,上妝服帖又自然,口脂更讓恨不得每一樣都來一支,可她積蓄不多,到最后也只狠了狠心,買了一支口脂,現在還不很舍得用。
這位沈九妹妹一出手就是一整套,可真是個闊綽的。
真是個認定的誤會。
“我月銀也不多,不過四嬸嬸還欠我五兩金,恰好那段時間四嬸嬸還了錢,我便也大方一回,左右也是自家姐妹,好與不好,都是個心意罷了。”說來也怪,沈秋檀至今還沒搞清楚,那一毛不拔的小楊氏為何會忽然還錢,莫非是腦子被驢踢了?
“說的是。”沈秋桐附和兩句,又道:“月底便是貴妃娘娘的芳辰誕了,京中恐怕又是一番熱鬧。”
沈秋檀對此沒什么興趣,不過熱鬧的話,倒是可以借此機會搞個促銷,謝家姐妹卻是神色一亮:“聽說,貴妃娘娘的娘家還要辦宴?”
她們清楚的很,皇宮里的芳辰宴是不可能進去的,但國公府何家的嘛,不知道這幾個沈家女愿不愿意帶著自己姐妹同去。
沈秋桐暗惱自己怎么就提了這一茬,她年紀不小了,娘親幾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二嬸娘倒是擅長交際,可也不會刻意帶自己這個隔房的侄女,所以,她本人是很想去那些宴會的,她不覺得自己比那些貴女差什么,她如何就不能為自己謀一個好歸宿?
原本她對何家的宴會也不抱希望,但春日里,隆慶長公主的賞春宴她收到了帖子,還得了長公主的賞賜,所以何家的宴會,會不會……
不過,她心里本來就沒譜的緊,自然不會與謝家姐妹再說什么,見時候也差不多了便提出了告辭,謝春菲沒能去樓上看荷花到底有些掃興,可掃興也沒辦法。
見沈秋檀客氣的起身送客,謝春菲心中暗道,你現在得意,連樓不讓我上,但將來還不一定是誰做這家里的主呢!
兩個鋪子流水極好,沈秋檀手上也漸漸寬裕了起來,白芷和紅豆幾個時不時的會收到些賞賜,沈秋檀能買得起的香材也越來越多。
“姑娘,五姑娘和六姑娘都開始學著理家了,您這里……要不要去和二夫人服個軟?”紅豆針鑿手藝比不上白芷,心思卻是個玲瓏剔透的,她能說出這番話,已經很是為沈秋檀著想了。
畢竟女子如何,將來還是要看夫家,而你有什么樣的本事,才能匹配什么樣的夫家。
這治家理事,便是大家宗婦的頭等要事,就算嫁個尋常人家,婆家也更愿意娶一個會過日子的。
沈秋檀點點頭:“我醒得。”
紅豆見她翻著三夫人留下的那本寶貝香譜,頭都沒抬一下,心知這位姑娘是沒往心里去,只好有些惋惜的退了下去,在她看來,她們姑娘是時間少有的聰明,讀書習字幾乎是過目不忘,那幾位姑娘七歲開蒙,學到十歲多,還不如自家姑娘學了這半年多呢!
可姑娘的心思,竟是不用在正地方,她們這些做丫鬟的也是無法。
沈秋檀放下香譜揉揉酸痛的額角,她不是不在意,管家是遲早的事,但與王氏低頭就能達成么?
她倒是覺得不如等舅舅來了,想辦法摸清楚當年娘的嫁妝還剩下多少,再來提管家的事,更妥當些。
陳壯兒送進來的信中,舅舅已經提前出發了,只是廣陵距離京城路途遙遠,也不知何時才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