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夫人羅氏眼神試探又忐忑,卻比之前的愣頭青更有禮些:“魏山長,許久未見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可不就是許久未見。魏亭淵也在打量她,只見羅氏身穿綾羅,衣著得體,但面上一派素凈毫無妝容,看上去有些憔悴,他輕輕嗓子:“不知閣老夫人光臨書院,有何貴干?”
羅氏忙道:“魏山長折煞我了。”
她夫君官是做的大了,可在魏亭淵這種文壇泰斗跟前也不敢托大,何況,她來還是身負要事,想到這里,她又道:“魏山長可容我進去說兩句話?”
魏亭淵沒松口:“有話不妨就在此處說吧。唐家兩位公子早已不在我們書院讀書,唐夫人有何要事,不妨直說。”她兩個兒子在這里讀書的時候,唐紹不過才做到侍郎,唐家夫妻與書院中其他有些官職的父母沒有什么兩樣,因為這唐夫人時不時的要來書院探望兒子,他也多少聽過幾嘴,這才愿意見上一面。
不過他也好奇,這等時候,唐夫人來找自己作甚?
羅氏左右觀望一眼,雖說四周都是山林草木,并不見有什么人煙,卻還是祈求道:“魏山長,就當我一老婦求你了,咱們進去說,可好?”
魏亭淵嘆氣,側開身子,讓羅氏進來。
他沒有急著跟進去,反而去看羅氏來時乘坐的馬車,毫無徽記,上面還沾著些塵垢,普普通通像是用來做活的搬運用的馬車,還有羅氏帶的人,除了一個趕車的馬夫,竟然只有一個婆子一個丫頭,從城門到書院的距離可不遠。
最想不通的是,現在戰事,這羅氏一介女流是怎么出的城門?
“關門。”
他吩咐老仆關門,心里卻半天沒咂摸出來味兒來。
進了書院里頭,羅氏比之前略有放松,一雙眼睛不停張望。
“唐夫人在找什么?”魏亭淵警惕起來。
羅氏掩飾道:“沒……沒什么。就是看魏山長身邊也沒多少伺候的人,一個人住在這書院里頭……”
“呵?唐夫人倒是一副慈悲心腸,就是不知道當初唐大人為昌壽大長公主鞍前馬后,甚至不惜停了科考的時候,羅夫人在做什么。”
羅氏臉色猛地漲紅:“這,我區區一介婦人,哪里懂得這么多,而且不是戰亂沒辦法辦學了……”
“正是,既然不能辦學,可不就剩下我一介老叟在書院了,唐夫人莫不是又想書院熱鬧又不想得罪大長公主?”魏亭淵到底是有些文人脾氣的。
書院被勒令關停的時候可是在戰亂之前。
當初,昌壽大長公主發動宮變,凡是敢提出反對之聲的,幾乎當庭就被斬殺,最嚴酷的時候,一天就能處理十來余朝臣,如此一來,天下學子自然不肯干,請愿的也多了起來,正因為聲勢越鬧越大,連同白鷺書院在內的書院,全部被勒令關停。
教學子們無書可讀,將來也無功名可爭,看你們還怎么鬧。
昌壽大長公主暫時的目的是達到了,可憋在天下人心里的那口氣并沒有散去。
魏亭淵也一樣,是以剛才才有那般語氣。
“進來了,唐夫人有話請說。”
唐夫人又看左右,讓她來帶的一婆子一丫頭離遠了些,看上去是走遠,實際上不過是在一旁把風。
魏亭淵愈發狐疑起來:“魏山長,我是受了棽棽之托,來接人的。”
“棽棽?又是哪個?”
唐夫人小聲道:“是齊王妃的乳名。”
魏亭淵眉頭一動,急忙掩飾震驚:“我不明白唐夫人在說什么。”
羅氏露出急切:“魏山長有所不知,我與棽棽母親本是故交,那陳韻坊根本不是陳家的產業,而是我與棽棽一起開的,名字用的便是棽棽母親的大名。”
魏亭淵心里飛速轉換了幾個念頭,最后只道:“這等事,唐夫人不必告訴在下,在下沒有興趣,對齊王妃更沒興趣。”
羅氏皺眉,難道之前自己收到的消息是假的?
見她思索,魏亭淵雙眼一瞇,這唐夫人果然有些問題。
她竟然是打得這個主意,想把小殿下接走。
唐魏兩位夫人曾經照顧過齊王妃的事情,他略有耳聞,畢竟對于齊王身邊的人他總要了解一二,而且,那位魏夫人本是他的侄媳婦,他是家中那一輩的老幺,盡管在書院自由慣了不常常回家,卻也不是什么都不關心不知道。
如此,羅氏與齊王妃確實有舊不假,可讓她帶走孩子么,顯然就說不過去了。
羅氏的急切更加明顯:“魏山長這是不信我呀!”
魏亭淵巋然不動:“若是因為此事,唐夫人怕是來錯了地方。”笑話,你丈夫跟著昌壽大長公主鞍前馬后,昌壽上位后他青云直上,而昌壽與齊王早就是勢同水火,除非腦袋壞了,才會把孩子給你。
羅氏從懷里掏出一封書信:“棽棽也料到魏山長可能會不同意,這便提前準備了書信,魏山長自己看吧。”
她收斂急切,眼睛卻不敢錯眼的盯著魏亭淵。
魏亭淵看了信,笑道:“這是齊王妃的筆跡?倒是第一次見了,還真是稚嫩可愛。”
沈秋檀會畫畫,字卻寫得不怎么樣。魏亭淵一眼就看出這是有人模仿,因為模仿之人的功底比沈秋檀強上太多,即便努力往壞了寫,也還是露出了痕跡。
特別是拐角和收尾處,若是別人可能還看不出來,但魏亭淵是誰,他這么多年可不是浪得虛名。
原本還有些狐疑,但這信卻更加堅定了他之前的想法,連帶著對待羅氏更加不客氣起來:“老馬,送客!”
“哎?魏山長,你竟然不顧齊王妃的命令么?我不僅有書信,還有信物!”
“什么信物不信物的,就算有,和我一個老頭子也沒關系啊!”魏亭淵攤攤手,更加的無所掛礙。
之前照顧齊王妃,交往甚秘,交換些信物不稀奇,什么都沒留下才稀奇,而且剛才那封信足以夠他看穿一切,現在拿出十個八個信物,他也不會看的。
“送客送客,我還要休息!老馬,躲到哪里去了?”魏亭淵喊了一聲,老仆連忙出來,對羅氏道:“請。”
羅氏有些生氣,但更多的是焦急,可她話還沒說完,魏亭淵自己走遠了。
她只得不情不愿的離開。
誰知剛走到一半,忽然聽到一聲孩童的喊聲。
似乎是在喊娘?
她的腳步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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