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京兆府,門被人從外面打開。
門外人看到里面的亂象眉頭一皺,門里人看清門口的人,心里卻是一駭:“高大人,您……您怎么來了?”
高赟的眉頭并沒有松開,看著比尋常嚴肅的多,他問道:“不是審案么?怎么大門緊閉,還動上了武?”
沈秋檀心里一松,第一次這般慶幸當初救了溺水的李翀。
高赟一來,事情急轉直下。
薛颋搶先道:“高大人深夜造訪,可也是關心這一啟女童走失案?下官已經審問清楚了,還請高大人到偏殿敘話。”
“不必了,我收到了薛大人貪污受賄、縱容屬下抓捕藏匿幼女的狀紙,證據確鑿,如今已經遞到了大理寺和御史臺,如今女童走失安連同你的案子,將一并交由大理寺處置。”
在大寧,大理寺主管審判、刑部主管復核、御史臺主管監察,是有三司推事一說,單純的女童失蹤案并無需驚動三司,但薛颋官職不低必然要驚動大理寺,而因其涉及貪污瀆職,這御史臺檢察院也跑不了。
聞言,薛颋雙耳嗡鳴作響,雙腳輕飄飄的,偏偏頭重的很,他動了動唇:“不可能,不可能……”
可很快,就有人縛住了他的雙手,連同其他一干人等,包括金吾衛那位劉勛也被扣押了起來。
第二日,事情有了大概的脈絡。
刑部的人在徐征一個蓄養歌姬的宅子里找到了街上走失的那些女童。
徐征百口莫辯,進而從蛛絲馬跡中反推,薛颋竟成了幕后指使。意在嫁禍齊王,給他扣上不仁不義、與裘太監一樣的禽獸帽子。
而那原來指正沈秋檀的胡敦胡掌柜交代,是因為他在廣陵的一家老小被人抓到了京城,那徐征威脅他,若是不按照他們的話行事,就將他的妻兒手腳斬斷,同樣的,在徐征的私宅里也找到了胡敦的家人,他老妻的三根手指已經被切了下來。
至于那個自稱為李琋和沈秋檀傳遞消息的小太監,死在了獄中。
這些罪證比當初薛颋拿出來的要確鑿的多。
案件還沒有宣判,二人先后于獄中自盡。
一場來得快的大案,去得也快。
沈秋檀被送回沈府,陳德潤和陳延英被釋放。小蓉兒瘦了一圈,田氏再也不敢松開女兒的手,連睡覺都做了一處。
數日后,蟬鳴響亮,沈秋檀與陳延英坐在沐芳水榭里:“表哥,多謝你。若不是你站出來,我也沒有時間去找人。”
“無妨,我們是兄妹。”
一句話讓沈秋檀驀的紅了眼眶。
她并沒有之前看上去的那么鎮定,她心里沒底的很,無助的很,她害怕,一個不好,不僅自己和李琋沒了名聲有了罪責,還連舅舅、表哥都保不住,還有可憐的小蓉兒。
嫁給李琋的代價,真的不小。
雖然崔征和薛颋“畏罪自盡”了,可她知道事情并沒有那么簡單,這件事是沖著李琋來的,這兩人不過是個馬前卒,只有他們死了,真正的幕后主使才能安穩。
從被關押進大牢的那一刻起,他們就沒有了別的選擇。
而自己其實也一樣,從決定嫁給李琋的那一刻,她似乎就要承擔更多的責任,面臨更多的困難。
也多虧了高赟的出面,以及秦朗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了藏匿女童的地方。
說到底,是李琋留下的人很好用,而崔征和薛颋,不知是不是因為太過著急,則顯得有些輕敵了。
有時候越是覺得盡在掌控,越是危險。
而自己裝病秧子,也不是沒有好處的。
“對了,這是山長叫我給你的。”陳延英將幾本書給到沈秋檀:“你如何認得我們山長?”要知道魏亭淵平日里很少露面,便是他作為書院的學生,一年里也見不了幾回。
魏山長竟然讓自己給表妹送書?
沈秋檀書本攤開,發現里面多是科舉要用到的精要,她隨手打開一本,只見每一頁的空白處都用蠅頭小字做了注解。沈秋檀將書還給陳延英:“這是給表哥的。”
“給我的?”陳延英為人君子,既然是叫他轉交,他便沒有看書的內容,甚至名字,也是剛才沈秋檀將書攤開,他才瞧了個清楚。
“不是給表哥,難道是給我考狀元的么?”她不認識魏亭淵的筆跡,也不知道這注解是不是他做的,但肯定是好東西。
陳延英更是明白,書本難求,何況是帶了這注解的,他細細看了,有些激動:“像是山長的筆跡!”
魏亭淵雖然不授課,但白鷺書院里有他不少的題詞,筆跡還能分辨一二。他深知這幾本經要的價值,對著沈秋檀深深一禮:“多謝表妹。”
沈秋檀莞爾:“我們是兄妹。”是親人。
有這樣的哥哥,可真好。
何貴妃有些擔憂。
原本以為趙王一倒,她的兒子就會被冊立為太子,但陛下竟然遲遲沒有動作。
不僅如此,那個病秧子李琋,到了西川以后竟然一反常態,殺伐果斷,屢立奇功,這讓她覺得荒謬。一直以來以為被她掌控在股掌之中,襯托自己兒子更優秀的小綿羊竟然變成了大灰狼。
原來的不確定,變成了確定。
李琋就是躲在陰溝里,謹慎的偽裝著純良,其實是早就心機深沉的覬覦她兒子皇位的豺狼!
她該怎么辦?
還有那個沈秋檀,定然也是裝病。
本來自己略動了動手,叫外面傳出她濫用私權,還沒上皇家玉蝶就動用權力放了范家父子的消息,后面再隨便案上幾樁,攢一攢總是能收拾掉的。沒想到,這時候這時候又來了一個她與李琋亂抓京中幼女做“活人實驗”的案子,如果罪名被坐實,那她和李琋都得完。
她正感慨天助我也的時候,結果竟然急轉直下,全被她躲過去了!
還有高赟,自己拉攏了這么多年,還以為他真的因為先太子的死就成了純臣呢,原來竟是向著李琋的么?怎么會向著李琋呢?無論從哪個角度將,都是自己的珝兒更值得被投資啊!
這讓何貴妃很有緊迫感。
可她不知道怎么辦。
這個時候,嘴甜會說話的兒媳婦劉泠玉來了:“娘娘何事憂心?不若說出來也叫心里開懷一些。”
她知道,除了何貴妃還有人見不得齊王好,擔心齊王在西南勢力做大,將來禍患無窮,這才著急策劃了這么一出幼女失蹤案,想招李琋回京,結果呀,失策了呢。
如此一來,貴妃娘娘怎么會不急?
她想得很好,等著婆婆來問計,也好增進二人關系,誰知何貴妃冷哼一聲:“誰讓你進來的?”
一個側室偏房,就算我有心事,也不會與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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