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之間,不必再虛與委蛇。”李琋開口,恰逢第一縷晨光傾瀉灑來。
雪后初晴,光線折射出綺麗美妙的風景來,可李琋眼中的寒意并沒有絲毫消融。
康平遲疑。
他的獨生子乖兒子康榮已經嚇哭了:“爹,快把解藥給他吧,孩兒還不想死啊!我們跑了一路又累又餓又冷,齊王殿下曾經還救過孩兒的性命,爹你快把解藥給他,讓他說話算話,放了我們!”
康平皺眉,現在局勢逆轉,連他也措手不及。他是很想給出解藥,但關鍵是他根本拿不出解藥。
“本王耐性有限,脾氣不好。”李琋驅馬向前幾步。
他面容凜冽,不見絲毫委頓,更襯得對面的康家父子形容狼狽。康家父子卻不知,李琋自從染香毒發到醒來,便再沒有闔過眼。
他逆光向前,馬背上的英姿像是天神下凡,給康平造成了巨大的壓力,康平的呼吸急促起來,忽然大吼道:“我沒有派魏溫伏擊你們!不是我!”
他倒現在都搞不清楚魏溫為何自作主張去伏擊李琋。
若說魏溫是為自己著想,替自己解決后患,可他跟了自己太多年,還從來沒有違背過自己的意愿;若說他是臨陣反水起了異心,為何臨了,連他自己的性命也搭上了。
無論是哪一種,魏溫已經死了,死無對證,他如何向李琋證明,伏擊刺殺的不是自己?
李琋一抬手,隱在四周的弓箭手陸續就位,康平毫不懷疑,只要那一只蒼白瘦弱的手再一揮,自己就要被穿成刺猬。
康榮已經嚇傻了:“爹,快,快呀!快把解藥交出來!”
康平目光復雜的看著自己這個兒子,千辛萬苦求來的、自小到大寵大的兒子。若不是因為李琋救了兒子,自己又害怕報應,也不必與京中生了嫌隙,更不會被李琋搶了先機。
聽說有個不知哪里冒出來的女子,替李琋受了毒箭,李琋就像是瘋了一樣四處圍追堵截。
“我確實沒有解藥,魏溫也不是我派出去的。”他自己都知道這話的蒼白無力:“殿下,真的不是我。”
李琋深吸一口氣:“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人和解藥,一起給我。”他心里已經開始驚慌了,康平是救秋檀的最后希望,若動手的不是康平,那救秋檀的機會更加渺茫。
康平抓狂,他沒抓人,毒都不知道是從哪里來的。
因為原亦的出現,他的大半心思都放在了原亦的身上,加上一時拿不定主意,究竟要不要殺了李琋,所以,即便曾經預備要圍剿李琋,卻終究沒來及動手。
律斗靠近李琋:“殿下,他雖然是要往南詔,但若是有更確鑿的證據,更利于我們給他定罪。”
現在局勢已經穩定,差得就是康平的罪證了。
李琋沒有應,都這個時候了,他還在乎定罪、理由?
若是秋檀死了,康平就是挫骨揚灰都不為過!
律斗舔了舔唇,不知該如何規勸,天已經亮了,三天已過,沈姑娘說不定已經……
可殿下完全像是發瘋一般,毫無理智可言。
之前使出的狠厲手段,便是自己見了都心有余悸。
他心下嘆氣,閉嘴沉默。
律斗想到的,先讓康平也想到了:“魏溫已死,殿下有何證據證明是我先殺殿下?”他終于感謝起魏溫死了,死無對證。
李琋冷冷道:“殺你不需要理由。”
原先就是因為自己在等時機,等時機,等著一擊必中且自己能站住腳的理由,才讓康平有機可乘,害了秋檀。
如今,給秋檀報仇,還需要什么理由?
李琋一揮手,箭矢離弦,像是帶刺的雨。
康平一方,連忙拿出盾牌抵擋,但他們終究勢單力薄。
康榮躲進人群里,驚恐的哭到:“殿下饒命,殿下饒命,我有我爹通敵的證據,求殿下繞我一命!”
李琋揮手制住弓箭手動作。
康平睚眥欲裂,不可置信看著當成命根子一般的兒子:“你……你這個不孝子!”貪生怕死不丟人,丟人的是連自己的爹都害。
康榮看著自己的親爹:“爹當年不是也殺了祖父大伯么?”
康平齒冷,他哆嗦著從抽出腰間佩劍,抵在自己兒子的脖子上,卻遲遲下不了手。
報應,終究還是來了。
“本王沒時間與你們空耗,放箭!”
律斗嗟嘆。
多好的機會呀,若是康榮真有康平通敵的證據,給康平定罪定,說不定還能進一步扳倒王太后與霍準。
可殿下……唉!
京中沈府。
沈弘打量著府中布置,見府邸雖小,卻五臟俱全,花廳開闊疏朗,擺設精巧不凡,若是沒看錯,應該還有兩件古物,他垂下眼簾,心里又換了念頭。
不一會兒,沈長楨到了花廳。
見沈弘不客氣的坐了上首,他小小的眉頭一皺。
沈弘也在打量他。才五歲多的小兒,比一般孩童看著瘦些高些,看著也穩重些,不像三兒子,倒有些像那個容貌尋常的陳氏。
哼,想到陳氏他就來氣,當初若不是瞧上了陳家的嫁妝,三兒子堂堂侯府之子,如何會娶一個商戶女?
還有陳家那老虔婆,女兒都死了那么多年,還回來索要嫁妝。
不過嘛,他打量府中擺設,被要走的,他還能扣回來。
他慈愛的看著小長楨,笑容和煦:“才分開數月,懋懋就不認得祖父了么?竟然連禮數都忘記了。”
小長楨鼓起包子臉,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不喜歡這個祖父,他回頭看喬山,喬山面上帶著些歡喜,甚至鼓勵:“三公子,這是您的祖父。”
喬山不是望山,他心里始終覺得自己是沈家仆,一家子人血濃于水,老侯爺再如何也是三公子的親祖父,是如何也擋不住的天倫。
祖孫兩個多親近些,對三公子并沒有壞處。
也就是九姑娘……有些太過固執。
沈長楨規矩的行了個禮,眉頭卻沒有松開:“沈侯爺光臨我家,我年紀小,招待不周。”
沈弘見他乖乖行禮,本來極高興的,但聽到孫子的稱呼又變了臉,剛要發作,就見小長楨叫來沈信:“你去隔壁,叫外祖母和舅舅過來,我還要讀書,不好陪客人。”
西川,姚縣。
李琋一聲令下,弓箭手蓄勢待發。
眼看證據就要埋沒,有理也變成沒理,忽然傳出一聲嬌喝:“慢著!”
。全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