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六祖早已經解散,在舊世崩毀的時刻,諸圣已然離去,昔年提攜自己的長輩,敬仰的魔祖,原來到頭來都是一群披著戲袍,帶著假面的虛偽之人,他們擁有各自的目標,最后所創造出來的,瞞天過海的魔道祖庭,便是黃昏魔土。
落日熔金,夕陽墜地,難以想象夕云得知真相之后的茫然與憤恨,雖然他早就已經有一點察覺,首先問題就是,為何自己每一次進行各種行動,最后都會以失敗告終?
現在想來,當年不論是降日月被金烏所察,還是亂三海被龍王所見,亦或是那次苦界飛升,結果五神道魔大圣好巧不巧的出現在自己的前面,原來這一切,都是自己那五個兄弟在和其他人通風報信。
夕云真的想問一句,你們都已經成就魔圣,做祖稱尊了,為何還要給自己的本尊,或者說,還死抓著自己過去的某些理想不放?
按照魔道的理念前進,這不是非常好的事情嗎?誰說成魔便是錯誤,若是錯了,為何自己只依靠執著之魔,也能修行到大圣境呢?
我還是你們親自提攜上來的!
夕云明白了,自己的出現,其實就是那五個人給外界的一種“印象”,即“看啊,那黃昏魔土確實是魔道祖庭之一,其中諸圣無惡不作,皆為大魔,毫無疑問....”
他就是看板的,是對外展現的一個標簽,而剩下五個人,幾乎都是在充當背景板,偶爾會動作動作,表示自己并不是死人,而夕云想想當年,居然還因為他們的沉穩感到過絲絲縷縷的敬畏與尊奉,現在看回去,簡直是奇恥大辱!
“我當為魔道開圣路!”
夕云大圣的聲音在陰陽兩界之中回蕩,九幽洞主露出的半截臉孔咧嘴顯牙,帶著一種玩味的笑意。
“道友心智頗堅,面對這般變故,還能展望更高之地,我九幽,對此也極為欽佩啊。”
九幽洞主:“報復當然要報復,既然道友言之鑿鑿,稱陽世諸古圣半數避禍而走,那我便先行派遣一個化身,與道友回歸陽世,先行探探前路,若是狀況真好,等我平定陰冥,壯大兵馬,再以雷霆萬鈞之勢,一掃仙神,直搗洞天!你看,如何啊?”
洞主的語氣聲情并茂,并且還擼起袖子,狠狠攥了下拳頭,那噗呲一聲,仿佛有一片小世界直接被攥成齏粉,從這重重羅天,八方世界之中,被徹底除名了。
夕云化身躬身:“在下愿以黃昏魔土為洞主跳板,從此魔土出擊,進可攻伐陽世,退可回歸冥海,那五個家伙到底也難以想到,原本創造出來,為了掩人耳目的虛假魔門,卻成了勾連陰陽兩界的最大門扉!”
“弄假成真,不外如是!鬼魔聯手,蕩世何難?”
夕云化身再行大禮,九幽洞主也微微頷首:“那便等我先平定冥海,再做后續定奪!”
他說著,浪潮之中走出一人,身形偉岸,英武不凡,他走到夕云身旁,緩緩點頭,黑袍的九幽洞主笑道:“便讓我這化身‘松蒿神’,隨你先歸陽間。”
英武之人向夕云化身拱手,后者便也還禮,而九幽洞主足下,掀起天地,卷起浪潮的那只黑色巨獸終于浮出水面,龐然的身軀從深潮內站起,整個海域仿佛都下降了三丈有余。
由此可見冥海之深,由此亦可見九幽之邃,由此,更可見此怪之龐大。
夕云化身不由得心中微微生寒,而九幽洞主則是露出雪白的牙齒,咧嘴微笑。
“此方事成,足下所提要求,九幽無有不允,相反么.....”
夕云化身告退:“夕云曉得,還請洞主寬心。”
那只巨大的海獸向著蓬萊島的方向游去,大浪翻卷,刺骨森森的寒氣云霄混雜在陰靈的渾濁水浪中,冰藍的雙眸如幽幽的火,在海浪之中時隱時現。
九幽洞主所謂平定冥海,便是乘著天尊不在,暗中已經和陰天子幾人通過氣息,準備搶奪海外三仙山,由此陰陽二世,乃至于八方世界的眾生名冊,全都被自己掌握,如果完全祭煉,說不定能得到更勝于蓬萊判官的權柄!
九幽洞主依稀記得,在當年自己剛剛從冥海復活的時候,碧落黃泉還并不是一手遮天,那時候存續的管理機構,被稱呼為羅酆六天。
(也就是曾經,九玄論道時,森羅殿的殿中設置,羅酆六天之中,設六天天子。)
當然,因為陰冥開辟不九,赤明劫到來,彼方世界同樣沒有逃脫過那次劫難,羅酆六天崩毀,六天天子大半隕落,在此之后,設置了五方鬼帝,但因為開皇劫又遭覆滅,最后來才是只交托碧落黃泉二人執掌一切,還有部分被天尊收走,其余再不設置其他任何權柄。
權柄分散,是六天天子與五方鬼帝二次死亡的真實原因之一,彼方世界開辟較晚,所以很多世界規則上還存在著巨大的漏洞與縫隙、裂痕,越是分散,這些縫隙裂痕修補起來越是不容易,所以集權自然有集權的好處,要視時節而定。
可如今,天尊消失,那自然就有一些古老權柄旁落!
夕云大圣看著這翻天倒海的一幕,心中不免回憶起過去剛剛上天時,那肆無忌憚的舒展魔道偉力的感覺,隨后便又聯想到那五個人,于是心中浮動起來一股滔天的恨意。
黃塵,游子,風無,離暗,羅!
“如夢方醒,如夢方醒啊!”
夕云大圣的怒吼聲在陽世的破山中回蕩,而陰間的那具化身則沉默下來,眼中帶著悲哀與不解,還有巨大的疑惑與仇恨。
到底誰才是魔道的背叛者?
若是如坐勝一般保持中立倒也罷了,可你們五人又究竟為了什么?
黃塵終究還記得謝煙塵之事!
游子實際乃白帝化身!
風無乃是三十六洞天,第十三洞天之主!
離暗名為魔女,真身卻是火帝遺女!
羅實為亙古神宿的應世身!
夕云不理解,但同樣,他也不再想要去理解,如今他反而從另外一種意義上得到了解脫與升華,終于無人再可以暗中掣肘于他,真正的魔道復興,將從他的手中開啟!
即使注定萬劫不復,他也決定,要讓新世陷入幽暗與瘋狂之中,以此來報復所有的古老大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