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非陰也非陽,既非善也非惡,空無是幽暗深邃萬物皆虛,而無何有境的白色正是對應著無盡的愿景。
吞天計較到了無何有之鄉的降臨,要通過舊鄉,前面的阻攔者中必然有無何有之鄉,太上刻意,眾法之源,被稱呼為世間唯二不可細言的存在。
他思忖起來,曾經他吃掉了無何有之鄉的一塊邊角,并且找到了那名為火初紅的茶樹,不過這株茶樹并不是世間的無名無相之樹,在無何有之鄉的深處,生長著一株羅天眾生無法見到的古樹,世上沒有可供這株樹生長的地方,只有在無何有之鄉內才存在。
因為無何有之鄉的含義本身,就是并不存在的理想之地。
太一渾淪希望找到進入無極境的方法,故而對于世間大愿匯聚成的無何有之鄉萬分感興趣,而其余羅天眾生,如果想要尋找無何有之鄉,或者說想要進入其中,那幾乎都是為了實現某些愿望。
無何有之鄉的力量不可計較,只需要你付出代價,就可以實現愿望,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比起窮桑道果來,更為容易,也更為強大。
窮桑道果同樣是羅天不見之物,雖然有人說無名無相之樹就是窮桑古樹,但想一想,如果被隱藏在無何有之鄉內的樹是窮桑,那這株樹被世人垂涎,但卻還不如無何有之鄉本身?
吃掉道果會產生不可揣度的變化,如一花凋零一花綻,必要失去一些才能換來一些。
當初吞天大圣吃掉的邊角,是仿佛如畫卷一般的黃泥世界,和現在降臨的純白世界全然不同,當時他所見到的,是一片鄉土田園般的景色,黃澄的泥濘丘陵,繞著丘陵分割而流淌的眾多小河,三兩株立在丘陵上的老樹,還有不知名的金紅之鳥在輕輕振翅,如麻雀般大小。
其中,便有火初紅的子樹。
吞天花費了巨大的代價才得到了那一片黃泥世界,他利用了無何有之鄉可以實現大愿的漏洞,強行攝取了無何有之鄉的一部分,所得到的便是那片黃泥之世。
但現在,無何有之鄉顯然不是為了做交易而來的,吞天大圣護住帝女,低伏下身子,口中念誦某種古老的經文,而后從指間變幻出一縷塵光。
“還好,仙神二祖不會參與這次變故.....大荒之后,它們已經徹底斬斷了世間的牽絆。”
空空曠曠的大愿之鄉,李辟塵被困鎖在這片天地中,四面八方的太上之氣涌動,這般景象,李辟塵曾經在歲月之路內見證過,那是玄古之君創造天冥之門時的狀況!
這些太上之氣把自己圍住,這種環繞,簡直是想要把自己困而煉之,圍而殺之一樣。
三劍震顫,四面八方的太上之氣因畏懼而退卻,但很快,前方出現了一個模糊的輪廓,它沒有內在,只有外部的一圈模糊如霧氣般的“形”,這種模樣,也像極了大荒中所見到的“五仙之神”。
“你就是....太上刻意?”
到了無何有之鄉本身之內,便不存在忌諱了,畢竟雙方已經如此對上,要么各退一步,要么魚死網破。
“當年歲月之路中,給東王公作交易的就是你嗎,那個空無之上的聲音,也是你?”
李辟塵發出詢問,然而那個輪廓站定遠方,此時抬起云霧般的手掌,向前微微一壓。
一尊,兩尊,三尊。
空白之中走來的輪廓越來越多,伴隨著云霧的升騰,那些身影的背后映照出各個時代的畫卷,太上之氣匯聚而來,八十道身影矗立此方!
太上八十一化!
李辟塵的目光一縮,那些云霧匯聚面孔,其中見到了許多熟悉的人,當然,更多的還是處于傳說之內的人,甚至有部分已經被世間所遺忘,并且這些身影正在越聚越多。
不僅僅是八十一化,李辟塵甚至見到了那位清靜石人,這就說明幾乎所有的太上都在此地被衍化出來,連清靜也不得例外,但八十一化,包括刻意輪廓在內,卻依舊缺了一人,不知道是哪一位。
過去的,更加古老時代的人物開始和這八十人融合,它們的模樣漸漸變得難以確認,而那道刻意輪廓終于發出聲音:
“遂古時代,我為八十一化之根源,是‘愿望’所誕生,我為眾生實現愿望,眾生告訴我它們的愿望,我因愿望而聚集,成長,這是我的根,更是羅天的根,在天冥之門的正前方,可你現在為了一只蝴蝶,卻要斬斷世人的根嗎?”
“如果沒有大愿的存在,新世是否太過痛苦?人沒有希望,見不得未來,大圣可以眺望長河,但世間眾生該如何自處?”
“昏暗與壓抑,世人既不能身處苦境之中,也不能墜入桃源之內,故而無何有之鄉帶來的是希望與大愿,眾生為此而奮斗不息,蓬勃向上,如果這股欣欣向榮的力量消失,重重羅天雖不入苦境,但卻比苦境更苦。”
刻意輪廓道:“你所希望的,不過是救出蝴蝶,我可以幫你實現這個愿望,對抗天冥的力量,把它重新塑造,保留它的證道之身,但卻不傷害它的性命與過去未來。”
李辟塵沒有太大反應,只是聽完之后,詢問道:“你需要什么?”
刻意:“泰鴻與湮佚,把這兩把劍交給我便可以了。”
此話落下,泰鴻未出反應,湮佚卻是陡然震動起來,驚駭道:“你.....你這廝!”
它感覺到恐懼,同時心中更為怨恨,又有驚震,它自縛于李辟塵之手,是為了斬殺蕩劍天尊奪取自己的主動權,可沒有想到無何有之鄉居然會出現在此!
李辟塵:“很不錯的選擇,但這兩把劍交托給你之后,我怕是立刻就會被柳犀亭所殺了。”
刻意:“為何如此說?你失去兩劍,便不被蕩劍天尊所忌,他只是不希望你毀世間之根須而已,兩劍棄,我助你實現大愿,豈不是各取所需,兩全其美?”
他提出的交易讓世間任何人都無法拒絕,確實如此,李辟塵交出兩劍,蝴蝶復活,無何有之鄉退去,天尊也不會再動手,而諸大圣也威脅不了巨闕尚在的李辟塵,如此世間遨游,只需要靜靜等待新世到來便可以,等到新世降臨之后,眾生依舊安樂,這是最好的結局。
李辟塵不言,仿佛已經動搖。
蕩劍天尊背著青萍之劍,他的目光漠然,身邊的景色并非純白,而是一片鄉野田山,那是他幼年時,還不曾踏入道途時的模樣。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他背著青萍劍,走在鄉間的小路上,云霞浩浩,春風拂柳,他握了握手,嘆息一聲。
“直接把我打回到‘獨屬于我’的‘過去盡頭’,這是真實的情景,真實的歲月,真實的過去,并非幻像與虛假.”
“但這又能限制我多久呢...你給出的答案,未必是他想要的。”
蕩劍天尊說著,向著鄉野中走去,放牛的孩子看見了他,問他從何而來,天尊答曰我少時離開,今日回來,已經約有二十二年,便問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孩子齜牙咧嘴,回應道:姓柳,名犀亭。
天尊便笑了,問他道:你可愿意隨我學道?
孩子古怪的看著他,隨后撇撇嘴,笑道:學道枯燥,不如放牛來的快活,我活的舒服,為何還要去受那等苦楚?
天尊不應,只是微笑,孩子搖頭,吆喝著,坐在水牛背上晃著柳枝而離去。№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