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祖師

第九百六十四章 至人觀天,東皇起舞轉天阿(下)

過去之身墜滅,然而緊跟著,未來之身也被斬去,第二尊石人倒下,巍巍青天迎來了它的終結,被它曾覆滅的無數蒼天所斬!

天仙觀世,查世間一切妄動惡語!

石人的脖頸上纏繞著蒼天仙火,它的頭顱無法歸來,但并不妨礙它繼續戰斗,它本就是虞淵中的道石,有了北海真神的一道分靈,再被天上大圣摩弄,緊跟著被曾經奪舍的第世身軀所影響,成功脫離了出來。

縱然沒有頭顱,亦可死戰不休!

“哈哈哈哈哈——!”

石人發出巨大的笑聲,他的一切言語都不是從頭顱吐露的,因為他本來就沒有五官與面目,身為道的化身,身為神的意志,他本身就是天道之下的一種循環體現。

干已盡碎,只余二戚舞天!

東皇降世,十柄天阿再度墜下,十方劍影,十方天河,十方清輝耀世,十方蒼火滿天!

轟——!

十劍同出,當世之軀也抵抗不住了,被兩柄天阿劍貫穿了身軀,當場被打的炸開,化作青天的碎屑,成為光雨寂滅。

過去之身化作了荒蕪巖石山川,失去了靈性。

未來之身被打成了齏粉塵埃,徹底毀滅在劍下。

而當世之身,化作虛幻的光雨,飛舞在碧落黃泉之上!

三世青天,三世真身,此時俱都破滅,北海石人只剩下自己真身,而對面的東皇,仍舊是十位!

一炷香的天仙,一炷香的觀世境!

但縱然如此,也仍舊是真正天仙的道行,天仙的法力!

這是無數被覆滅的蒼天匯聚過來所導致的,但縱然是這么多的磚石,足以構筑一片浩大青冥的蒼天磚,也只能把一位地仙推入天仙第三重,并且還不能久留。

太過弱小了,萬世的天意,萬世的蒼穹,它們終究并非真正人間大界的蒼天,更不是人間大界的青冥,故而萬世合一,不過僅僅相當于一位天仙而已。

面對北海石人已是足夠,但是面對大圣,那當真是殊死一搏。

然而重要的不是觀世境,而是劍上所聚集的光輝,那里面,蘊含著曾經破滅的無數“天之道”。

“我輸了,哈哈哈哈....但是你也輸了!”

“大圣將找到這里!你這個癡愚的人啊,為了這些并不熟識的眾生而動用了匯聚了萬世的無上天意,強行破開地仙的壁障,欲將我斬落在此,但”

北海石人大笑起來:“我終究是神!石人是道的化身!”

“石為萬世不朽,金為百劫不磨,我有金光靈性,虞淵石身,縱然你殺了我,待到千載萬年之后,我自當再度復蘇,重新歸來!”

“區區天仙,怎能斬道?!”

李辟塵的身上,青衫帶著云,金綾燃著火,墨甲之上映照出石人的身影,云冠通天,落華蓋于世。

那雙眼中,純陽與純陽輪轉,仿佛真的化開日月一般!

一句話都不曾言,李辟塵抬起劍來,那其余九位“東皇道影”,亦是同時舉起手中天阿!

劍臨蒼茫,北海石人開口言語,忽然笑聲朗朗。

“古老的歌謠奏響,太古的編鐘鳴唱!”

“這里是天所難以看見的地方,亦會葬下天世人間的蒼涼!”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寒來暑往,秋收冬藏。閏余成歲,律呂調陽。

云騰致雨,露結為霜。金生麗水,玉出昆岡。

劍號巨闕,珠稱夜光。果珍李柰,菜重芥姜。

海咸河淡,鱗潛羽翔。龍師火帝,鳥官人皇。始制文字,乃服衣裳。”

北海石人開始念誦文字,李辟塵聽得很清楚,而同時一瞬間,那無數的天意都在開口呼喊。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這是天意所寫下的東西,但是沒有寫完,亦沒有說完。這是無數時代,無數光陰,無數歲月,變遷與定格,最后所化出的一段文字。

李辟塵的劍突然停下了,那眼中的日月光華開始漸漸璀璨,而那種忘情居然開始向著無情轉變,甚至連意志都開始迷茫了。

李辟塵怔在了原地,那九尊東皇影也驟然消失了。

天地之間,仙火突然開始悲鳴,無數的蒼天石影在咆哮,然而很快,它們盡數被那浩蕩的念誦聲同化,開始寂滅下去。

而北海的石人站了起來。

“你不懂天,更不懂天意。”

“我才是握著天意的人,笑到最后的,是我,而不是你這個太上化身。”

北海石人聲音浩大,傳遍整個樂土人間。

“我將把你在此吞噬,而后,化為太上!”

“無數的蒼天,將與那青天一樣,與我合為一體!”

他長嘆了一聲,看著前方的李辟塵,看著那宛如天帝一般的身影。

青衫蕩塵,金綾纏圣;

墨甲煌煌,云冠天真。

青天八極,上探八只大手,樂土八極,下升八只大手。

八手開天,八手破土,山海已經早成爛石,青天也已經破碎不堪。

十六只手掌,向著李辟塵壓來。

北海石人抬起大斧,對著自己的脖頸就削了下去,而后,浩大的爛石匯聚起來,混雜著破碎的青天,重新造化了一個腦袋。

依舊沒有五官與面目,但那些蒼天的仙火,已經大大衰弱,故而能被驅散。

“蒼天的磚石是魚餌,我已經說過了,這篇祭祀天意的文字,就是為了你而特意放出去的,那是大圣投下的餌料,你以為,天碑真的可以避開大圣的摩弄,在他的樂土中進行反抗嗎?”

“你終究還是太天真了,二圣同身,混元加上嫁夢,就已經沒有破綻了嗎?大錯特錯了,善游者溺,善跑者傷,你最懂造化,最曉夢幻,故而最知心道,更曉人心天心,然而到頭來.”

“正是死在這個‘天心’之上啊。”

北海石人開口:“那篇文字烙印在你的真靈深處,如今的你,再不是忘情的至人,你正在化作青天,而青天是沒有意的,有意的青天必然落了下乘,當然,除了我之外。”

“你是血肉之軀,我是道石之體,你是后天的生靈,我是先天的神圣,故而根本沒有可比性。”

“化作青天,被我吞噬,我就是此世‘大道’!而你將永遠坐在我的眉心,成為我的‘當世之身’。”

李辟塵被十六只青天之手托著,而北海石人的眉心中,青天巍巍,那股高渺的天意顯化出來,他是五重樂土的真正的主宰,更準備把這里化作自己的天地。

敞開心靈,將把李辟塵,將把這位“東皇”納入自己的鏡湖之中,成為紫府內唯一的神祇。

那棵樹下所坐著的三尊虛幻化身,北海石人要把“東皇”化為當世之神。

而后,他著手這片樂土,這地水火風將會重開,陰陽五行將要再定。

屬于他的世界中,不需要無欲天帝的牛羊。

北海石人即將把“東皇”化入自己的眉心中。

然而下一瞬間,那位東皇忽然抬起了天阿劍。

劍尖上匯聚了萬世的蒼天之光,只是一剎那,便狠狠貫穿了北海石人的眉心!

沒有人會知道,李辟塵,或者說東皇為什么會突然蘇醒。

青天的天意浩淼,從一開始,李辟塵就進入了北海石人的圈套,一切的一切,因為李辟塵越是釋放那些萬世天意,本身便越是靠近至人一步,于是,也就更近似于天。

越近天者,越容易被天所同化,更何況這是大圣的五重樂土,一切的后手早就已經準備好了。

北海石人要用青天同化蒼天,并且獲得太上之身。

然而,世上總有那么一些東西,是難以料到的。

譬如最古老也是最奇怪的,那位“無人可言”的“太上”。

常言天,其究何也?

無題,未知者,不可盡言者,為天。

空空曠曠,亦為天。

北海石人的動作停下了,而李辟塵的眼中,日月流轉,陰陽依舊。

只是此時,這位“東皇”開口了。

“你是此世大道?大道有形嗎?”

東皇問了石人,而后搖了搖頭,那劍向著里面再入三寸。

至人觀天,光陰一劍。

東皇嘆了口氣:

“大道無形。”

“我不是二圣,我是三圣。”

“這最后一道清靜經,憑你這種螻蟻,怎么能聽得到它的聲音呢?”

劍光與仙火,悠悠蒼天,何人起劍?

北海的石人瘋狂的呼喊起來,敞開的真靈被貫穿,即將崩碎!

“你知道嗎,祭祀青天,一般都會有禮樂。”

“我來為你祭上最后的一曲劍舞吧。”

李辟塵笑了起來,溫和如春天的風。

隨后,天阿劍驟然閃過光芒!

至人觀天,東皇舞劍——!

宮商角徵羽,五音十二律,那是一曲劍吟,那是一道天音。

白骨道宮中,編鐘鳴唱。

大道之門前,骨如梨棠。

東皇鐘響,眾生奏樂!

石為萬世不朽,金為百劫不磨?

錯了,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李辟塵輕輕開口,如夢囈一般。

“這就是我的誠心,要斬了你的誠心,你感動了嗎?那就開吧。”

天阿劍轉,橫掃坤乾仙天!

大圣的樂土被一劍分開,那晝日之陽與深夜之陰也俱被斬斷,石人慘叫著,不甘心,轟然炸裂在天地之間,殘軀墜出,這片樂土的壁壘終于徹底粉碎,混沌的光芒照落人間,緊跟著而來的,是一道浩大到不可計量的怒意。

那是大圣的注視,落在了人間!

東皇揮劍而起,那劍尖的光芒,原本就是為了這道怒意而準備的!

無欲天帝的化身終于降臨在五重樂土——!

帝鄉之中,殷山之后,那座古老的神宮內,有一道輝煌的光芒顯化。

至高的帝座上,純白的熾火寂靜的燃燒,隱隱間,有一位帝君顯化,端坐不語。

虛幻的身影中,有一道法在流轉。

那是名為“天帝”的太上之法。

鏡湖之畔,大桃樹下。

清靜經在響徹,不斷回蕩。

于是原本坐著的三我,發生了變化,那是被清靜經所影響,但又像是從過去與未來顯化的影子。

無人可言清靜經,太上八十一化中,最玄妙也是最神秘的存在。

或許它才是最古老的?

或許洪元本并非第一古老者?

呵呵,誰又會知道呢。

三尊道影被呼喚來了,在此刻代替了三我,這是李辟塵所無法知道的情景。

而三災道人于三我的眉心中消失,似乎不存在于世間了。

那盤坐的三尊道影代替了三我,第一位出現的在最右邊,他是李辟塵的模樣,穿著陰陽的袍子,略有古舊,但卻是滿頭的黑發,并年輕到極致,腰間配著赤紅的玉劍,身后立著的,是那尊圣人的石碑。

清風在轉,經聲朗朗而言。

“遂古之初,誰傳道之?”

“光陰如箭,亦如劍,這天,空曠曠不可細言,細言便不是天了。”

“這一世,以誰為起?以誰為終?是清靜起而清靜終?圣人神人與至人?如今圣人已出,神人朦朧,至人觀天,也該再次回來了,只是不知道,這三尊位置上,又會出現怎么樣的變化。”

“每個人的心神之中,都有三至尊的存在,代表了三種不同的路,未必都要走完,但是一定要走上其中一條才行,多數的人選擇無功的神人,因為神人不需要忘情,亦不需要觀眾生,故而神人最是灑脫,然而很多人最后也失于神人。”

“少數的人選擇極其困難的至人,目標向著大道而去,但最后都是飲恨,那座大門前埋葬了多少的枯骨,全都是在訴說至人的凄涼。”

“只有寥寥幾人選擇了最下的圣人,雖然圣人無名,亦是最下,但要做成圣人之事,卻難如登天,諸塵因果執念糾纏,到最后要一一斬去,談何容易?更甚之,會有身死靈消之厄難。”

“大道難求!”

“太上為人,八十一人,皆是無名之君的化身,從無中來,到有中去,這才是八十一化。”

“這個有是什么有?無就是無了,但是有,所謂道有,道生,道起!至人是超脫,是道之外!神人是道意,是道之根!圣人是眾生,是道之內!”

圣人在笑,花鳥魚蟲,萬世之光匯聚在他的身旁。

而另外兩尊,中央的一尊“本我”突然變得虛幻無比。

此時,最左側的一尊,開始顯化出了新的模樣。

左側的那位,青衫金綾,墨甲云冠,身上燃燒著蒼天的烈火,仿佛是一位天帝臨凡。

“李辟塵”看向那尊“天帝”,微微點了點頭。

天帝還禮,稱聲道:

“多謝圣人迎我。”

那尊黑發的李辟塵開口了,聲音朗朗。

“恭賀至人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