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卿蓉看見那道金光,眼中頓有淚花落下,而此時,李辟塵牽起踏紅塵,對游道行笑“一魂已收,我等也該離去了。”
轉過頭,李辟塵對裴卿蓉道“你這女子,莫在落淚,若是有緣,當能再見。”
裴卿蓉對李辟塵盈盈一拜,言道“多謝仙人。”
這話一落,李辟塵大笑兩聲,此下只聽得一道雷聲乍起,清光遁世,金雷繞身,二人一馬頓時化雷光離去,從那閨閣之中飛出,直入天闕中去!
那動靜之大,讓下方諸多凡人駭然,再抬頭,真個見到一道金雷自他家小姐閨房之中飛起,再看天上,一人倒騎麒麟,一人牽獸帶路,腳踩金雷,清光繞體,煙云起落不散,只瞬間便已無影,當是早已逍遙而去!
“仙人啊!”
不只是誰,忽然一聲大喊,這一下那些個凡夫俗子俱都跪下,這最后一刻看見了仙人背影,卻是驚的無以復加,再想起之前杭忠泉所言,仙家清靜,來去如云,紅塵不染。此時真見,不由得心中震駭無比!
裴南君看著那道金雷消散,心中同樣震駭,再抬頭,見自家女兒閨閣,不由長然一嘆。
“卿蓉,你選了一個好夫婿”
“三生有幸,何德何能,居然能得仙人點化”
裴南君轉過頭去,再看前方狼藉場地,破爛道臺,那些個神鬼仆役俱都戰戰兢兢,而他們那大仙,也就是那巫老道人,正捂著胯骨,下面鮮血直流,那大旗捅的結實,幾乎讓他昏死過去。
裴南君喚了一聲,便有三四個力士跑過來,他看看那巫道,哈哈一笑,手掌一揮,陡然面色變冷,語氣毫無波動。
“給老夫打出去。”
大河滔滔,溪水潺潺。
仙人笑曲,龍馬倒騎。
贛老城中,煙火之氣濃重,人來人往,黃塵亂起。
那城中路上,也不知是哪里,有個賣棗的小販,挑著大擔,穿著草鞋,五官端正,身上衣衫雖然破爛卻異常干凈,總是帶著一臉笑意,和和氣氣。
李辟塵倒騎龍馬,游道行在前方引路,不過話說如此,這第二魂他也不曉得在什么地方。
白臉艄公指點八魂,其中幾個,似那比武招親的人家,撞死城門的書生,這幾個,李辟塵是不想去的,非是不夠慈悲,而是那些個魂魄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李辟塵選的第二魂,那正是這城中一個挑擔的小販。
“兩筐紅棗,一根扁擔,腳穿草鞋,衣衫破爛。”
前方呼呼喝喝,游道行撥開人群,肩膀無意與旁人撞上,他回頭看看,也不生氣,此時卻聽得那人連連道歉“道爺莫怪,莫怪,筐棗大了些。”
“哦,不妨事”
游道行愣了愣,但他一看這人模樣,卻是猛地驚住。
賣棗的小販!
這小販看見游道行面目驚詫,心中頓時咯噔一聲,暗道這個長須道士怎么了,莫不是要欺自己兩下?
游道行捉住他的胳膊,再上下打量,卻是猛地失望起來。
這小販穿的乃是布鞋,衣衫干整,并非艄公所言模樣。
“道爺怎么了?”
小販有些愣,游道行猛地回神,連忙松開,擺手道“無事,無事。”
他這般說,這小販卻是有些苦笑不得,而此時,李辟塵坐在馬上,下了地,對這小販打個稽首,于是開言。
“居士可知,何處有個喚作屈子力的棗夫嗎?”
屈子力,正是這第二魂真名。
小販見李辟塵面容,再觀其行止,頓時一震,只道真是個好道人,于是連忙還禮,言道“不敢當,不敢當,小人販棗,當不得居士稱呼。小道長要找那屈子力,小販我還是知曉些的,他這人,不論春夏秋冬,俱都在城西一條街上來回行走,那處喚作錦繡街,距此地有三座橋,兩個巷,約莫兩里。”
贛老城極大,這方乾坤,人間城池不可以曾經過去之數來計量,李辟塵聽聞,言謝這小販,又讓這小販一陣驚慌,連走時,推推嚷嚷,直送了一袋棗子。
一路再行,游道行循著路走,李辟塵倒坐馬上,至約一個時辰后,尋到了錦繡之處。
“子力,進來吃碗細面,這都半個日子過去,別坐在那墻角處了。”
一間面館里,有個廚子探出頭來,對屈子力言語,這漢子笑呵呵的,連連擺手“哥哥說笑了,哥哥的手藝遠近聞名,一碗細面可要五枚銅板,我這賣棗,直賣一斤才有五個銅板,可真吃不得。”
“誒,你這話見外,我請你的。”
那廚子笑起“龍須細面,這街口誰不認我的手藝,一口吞了能得道,二口吞了能登仙,三口下去,哈哈,那是妙不可言。”
“不可不可,無功不受祿。”
屈子力笑著擺手,也是拒絕廚子好意,那廚子搖搖頭“倔脾氣!”
“哥哥莫怪,家中老娘還等我回去,可不敢亂花銅板。”
屈子力連連解釋,那廚子哈哈笑起“我怎么怪你,不怪,不怪。”
他如此講,卻又話峰一轉“可如此,哥哥我又要講你兩句,你那棗子賣的便宜,實在是與其價不符,如此一天,從早至晚,才得幾個銅錢?有二兩銀子?你這樣講,家中還有老娘,這一日花銷,如何夠得?”
“還是趁早,換個其他活計,你如今年歲不大,正是大展拳腳的時候!”
屈子力笑起“哥哥莫消擔心我,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愚弟老娘如今也有古稀之壽,若是說巧,也早該去了,我老娘常和我講,這活到如此年紀,還有什么不足?”
“七十之上,已是與天爭命,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比不得神話仙人,能至如此高壽,真的是時時刻刻在與天斗,我娘常講,這是人生樂趣,便是去了,也不悔恨。”
屈子力道“但老娘如此說,我身為人子,卻不敢如此去想,只盼著老娘平平安安,無病無災,最終離去時,還能喚我一言。”
“這棗子是我性命,也是老娘性命,萬不可放下,只待平安送走老娘,當那天上仙神去了,愚弟我便才可放下這付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