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祖師

第三章 天脈雷音,八脈初開

玄門妙法清光必須要修行者心如止水,六欲不生,心神清凈才能凝聚。監察弟子見尋不到玄法源頭,只得作罷,不再理會諸劍奴之事,尋了谷內深處一僻靜之地,盤膝坐在大石上,閉目修行。

劍囚谷如同長龍,洗劍池在最外側,依次向里,為諸劍奴鑄劍臺,中央有一大鼎,喚作冶金鼎,即為李辟塵當初見到的大鼎。鼎內流淌銅汁鐵水,溫度極高,有仙火存其中,長年不熄。

兩側有四道長渠,外側為融化的銅汁鐵水,如同熔巖一般;里側為洗劍池仙潭之水,灌注其中。

徐丘貉收起鑌鐵錘,口中噴出水汽,將鑄劍臺洗禮,霎時間谷內升起云霧,朦朦朧朧,幽深靜謐。

鑄兵的聲音似乎一下消減了不少,他朝著穆尋雁和李辟塵所在的位置瞥了一眼,而后嗤笑一聲,徑直朝谷內走去,竟也是尋了個僻靜地,盤膝坐下。

李辟塵注意到徐丘貉的動作,小聲對穆尋雁道:“鑄兵成了,可以像他那樣?他是在修行?”

“不錯。”

穆尋雁開口:“監察師兄曾言,一日鑄出削鐵,剩余時間便可尋地修行。”

“劍囚谷內天清之氣充沛,但這些清氣并不純凈,其中往往包含金鐵之中的地濁之氣,我們修行,需要先行煉化濁氣,剩下純粹的清氣,如此方能修行,卻是要耗上不少時日。”

她瞥了一眼李辟塵:“你也快些,我這長劍已經鑄好,只需要再鍛十下,便可放入洗劍池中。”

“你沒開八脈,未現仙骨,若是今日無食,則入夜氣運陡降,百兵臺上諸多兵刃會散出殺氣,化作殺劫氣運,降臨你身軀之中。”

“仙門大獄多殺伐,我等鑄兵,也是為了轉移殺劫氣運。但你一日呆在此地,那殺劫氣運便一日不消,故此日日鑄兵,夜夜消劫。兵本就是殺伐之物,屬庚金,故此劍囚谷內多殺氣,而聽聞,我們鑄兵,也是鎮岳宮用來抵消仙道殺劫的一種辦法。”

穆尋雁說著,手中鑌鐵錘忽的砸下,砰的一聲,那熾熱滾燙的鐵劍忽然散發出一絲殺氣,穆尋雁連忙將那長劍以火鉗夾之,投入洗劍池中。

寒光閃爍,一柄通體黝黑的鐵劍從潭水中被取出,上面冒出陣陣白煙,一絲殺氣若隱若現,似虛似幻。

李辟塵心神震動,這一柄劍與之前徐丘貉鑄的寶劍又不一樣,區別甚大。他那寶劍初成,殺氣四溢,似乎如同出水蛟龍,要擇人而噬;穆尋雁這柄雖然殺氣極淡,但李辟塵感覺這柄的危險程度更甚徐丘貉的劍,似一頭蟄伏的猛虎,不出則已,出必殺人。

不動如山,動如雷震!

腦海中突兀的浮現這八個大字,一瞬間,李辟塵眉心之中,之前的清光再度現出,微微旋轉,隱沒眉心。

念頭霎時通達,如同大河開閘一般!李辟塵看了看手中的鑌鐵錘,再望向那滾燙赤紅的鐵胚,突然福至心靈,手臂抬起,猛地揮出一錘!

“叮!”

清脆的敲擊聲響徹劍囚谷,婉轉悠揚,如風如霧,似化作實質,隨煙云飄蕩,四散而開。隨之而來的,是一道若隱若現的雷聲!

監察弟子猛地睜開眼睛,眸中似有兩柄利劍出鞘,寒光爆射。

“天脈雷音!”

他猛然起身,一眼便鎖定了李辟塵。

穆尋雁停下動作,她就在李辟塵身邊,那第一錘落下的清脆被她聽在耳中,先是一愣,而后一驚。

那是鑄兵凝神境,需鑄兵者心神凝聚,摒退雜念,凝神于手中所鑄兵刃之軀,甚至忘記手中鐵錘,此乃凝神境。

這是一種精神境界,即使是許多仙門的入門弟子都無法做到,畢竟人有七情六欲,即使是閉關之時亦會被各種雜音擾亂。許多弟子想要進入凝神境,都需念誦《一元靜始心經》,以此經輔佐,令心神暫時平靜,陷入天地空靈之態方可。

“魂魄凝神?”

徐丘貉睜眼,朝李辟塵望來,其中有一絲驚訝。

若說之前的魂魄凝神讓諸人驚詫,那接下來的雷音就讓他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天脈雷音,此乃八脈初開之人才獨有的狀態,每個人第一次開脈,天脈雷音有大有小,意為開脈多寡,雷音大者開出兩脈,雷音小者開出一脈。

八脈一開,便是踏上修行道路,可以煉化靈氣,化出真元。

此時還是真元之屬,無清濁之分。

每開一脈,便增百斤神力,氣血暴漲一倍,凡人之中,多有任督二脈打通,實力大進之說,便是源自于此。

而待到八脈齊開,化出仙骨時,其力有千斤,真正達到脫胎換骨之境。

八脈齊開是為脫胎,仙骨一現便是換骨!

天音不大,顯然只是開啟一脈的狀態。

“這小子前不久剛剛被捉回劍囚谷,這才短短三日過去,他就已經開了一脈?!”

徐丘貉驚詫,初時他言這小子活不過三日,如今正是第三日,他料到監察弟子今日會來,李辟塵若是今日鑄不出削鐵級兵刃,定然活不過入夜之后的殺劫。

可眼下這小子居然震開八脈,現出天脈雷音,踏入修行路。如此一來,人仙氣運轉換,這小子得劍囚谷一絲氣運加持,今夜殺劫無憂。

“不過只是一脈而已,躲得過一時躲不過一世,難不成你三日一破境,夜夜都能躲開殺劫?”

徐丘貉皺眉,冷哼一聲。

不說他心中略有惱怒,感到失了面子,李辟塵這處,現在他的腦海中空無一物,諸般念頭如同大河滔滔,匯聚在一起,成為一個原點。

又是一錘砸下,那清脆聲音再度響起,隨著鐵錘揮舞,李辟塵身軀上的氣息漸漸變得高漲起來。

揮舞鐵錘的手從雙手變成單手,那氣息漸漸蒸騰,監察弟子的雙眸變得越來越亮。

敲擊的聲音越來越清脆,如同山澗泉水叮咚。

一錘落下,那道聲音悠悠回蕩,漸漸變得刺耳嗡鳴。

監察弟子頓時目光一凝,當下低聲喝道:“鉗劍!”

似乎是自然反應,李辟塵下意識的以火鉗鉗起劍胎,與監察弟子的呼喊聲恰好吻合。

監察弟子又道:“洗劍!”

嘩啦!

與他聲音同時動作,李辟塵將鑄出的寶劍丟入池水之中,腦海中一片空靈,眼中只有那存在池水之中的寶劍。

隱約之間,腦海中有大道綸音響起,天清地濁之言再度出現在腦海之中,散發出幽幽清光。

監察弟子再喝:“取劍!”

洗劍池水流分開,火鉗將鐵劍取出,一瞬間,寒光照耀,一閃而逝!

監察弟子一步踏出,袖袍一揮,那剛剛被取出的長劍便化作一道劍云,直接飛入他的手掌之中。

李辟塵呆在原地,腦海中大道天音回蕩,眉心中玄門妙法清光隱現,明明之中勾動一道氣運,他雙目閉合,原地盤膝而坐,只是三息之后,又聽得一道天脈雷音響起!

轟隆隆!

第一道天脈雷音不大,但這第二道卻如同真正天雷一般,轟鳴在整片山谷之中。

穆尋雁瞬間怔住,脫口道:“第二道天脈雷音?”

這短短鑄劍時間,他居然又開一脈?

監察弟子見到她有些驚異,淡淡道:“這小子之前鑄劍時踏入凝神境,恰逢他自開八脈,又勾動了劍囚谷氣運,故此連開兩道天脈雷音,雖然少見,但并不稀奇。”

他袖袍擦拭那剛剛從池水中取出的鐵劍,衣衫拂過,監察弟子手指輕輕在劍軀上一叩,那劍身上的鐵屑落下,露出本來面目,霎時間一道寒光亮起,在諸多囚徒身上鐵衫中現出模樣!

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

監察弟子戚晉元頓時暗贊一聲,劍軀布滿鱗紋,寒光照耀,殺氣內斂不顯于外,卻又有蕭瑟肅殺之意,當真是一柄好劍!

只是品級不高,只有中品削鐵。

戚晉元默默將此劍與徐丘貉的寶劍相互比較,在他眼中,兩柄鐵劍上各自化出一道氣運,糾纏在半空之中,互相廝殺,只一個照面,徐丘貉那柄鐵劍氣運應聲而斷。

“中品削鐵便可斬斷上品削鐵,此劍果然不凡,若是當初鑄造時,那持錘者境界再高上一些,那便圓滿了。”

戚晉元暗道可惜,此時,李辟塵身軀中,天脈雷音漸漸減小,緩緩消失不見。

李辟塵睜開眼睛,眼中有些迷茫,眉心中玄門妙法清光滴溜溜的一轉,將他靈臺上塵埃拂去,霎時魂魄清明。

洶涌澎湃的力量從身軀各處涌現,李辟塵眼中,精神識海中,三道虛幻的天脈若隱若現,一尊小人盤坐靈臺,若看面相,與李辟塵一般無二。

眸子睜開,似有雷光暴起。但凡與李辟塵眼神對上之人,心中盡數一跳,不知為何,下意識便避開他的目光。

“你很好。”

戚晉元開口,眼中頗多欣賞之意:“今日傍晚,你領一兩靈牛肉,二兩金穗稻。”

“師兄!”

徐丘貉頓時出聲:“監察師兄,這小子不過鑄出一柄中品削鐵,為何與我領一般吃食?”

他不過區區脫胎境界,未開仙骨,自然看不見方才那氣運相爭,戚晉元瞥了他一眼,暗道這小子所鑄中品削鐵一個照面便把你的上品削鐵斬斷,你還有什么好爭的。

“若想知道緣由,你且看。”

戚晉元手指遙遙一伸,百兵臺上,兩道劍光顯化,現出劍氣虛影,二劍相對,初一照面,那上品削鐵當啷一聲被中品削鐵斬為兩段。斷裂劍光回轉,遁回劍軀之中,另一側,那中品劍光也是遁回,再定睛看去,那上品削鐵的殺氣驟降三分,色澤明顯晦暗;而中品削鐵則如之前一般,沒有半分變化。

徐丘貉看見此幕,臉色頓時黑如鍋底。

戚晉元搖頭:“明白了?還有疑問?沒有了,就去修行吧。”

徐丘貉告罪一聲,面色陰沉的朝谷內走去,臨走之時,瞥了一眼李辟塵,眼神復雜難明,而后輕微搖頭,不再逗留。

李辟塵連忙對戚晉元施禮,言語之間頗多感謝,畢竟這監察弟子方才提點自己,若非他相助,自己也不會打開后續兩脈。

戚晉元道:“此為你自己頓悟所致,與我干系不大,你也不必多謝于我,好生修行便是。”

他說完便轉身離開,李辟塵暗道這里雖然為仙門大獄,但到底還是與凡間不同,不說如今世界,單單是地球,古籍里記載的天牢也絕不是什么善待犯人的地方。

穆尋雁搖頭,低聲開口:“我知道你現在心思,莫不是在想仙門大獄沒有凡間嚴苛?呵,只要是大獄,哪里又會不嚴苛?”

“劍囚谷之所以如此做,不過是為了消弭殺劫罷了。須知兵為天下殺伐之源,鑄兵之地必然殺氣沖宵,而劍囚谷卻一反常態,一副靜謐幽深,云遮霧罩的狀態,正是由于洗劍池的存在。”

“洗劍池消弭殺氣,那口池水乃是仙潭,取第七洞天洗象池一滴真水精魄而化,能壓十方煞氣,可以說,有了洗劍池,才有劍囚谷這么個地方。”

她語氣認真,俏臉緊繃,看的李辟塵心頭一跳。

“劍囚谷乃方圓八萬里內至兇之地,死囚漫谷,惡徒遍地。待到入夜,你便能明白這句話的真正含義,到那時候,三日殺劫一起,凡身上沾染一絲殺劫氣運者,皆難逃一死。”

李辟塵聽得心驚,再一抬頭,發現天空漸漸昏暗下來,雖然被云霧籠罩,但是光線的衰弱仍舊可以感覺到。

此時鑄劍臺邊,許多劍奴忽然奮力揮舞鐵錘,神情驚恐異常。

“時間已到!”

戚晉元的聲音傳來,霎時間,所有未完成的劍胚盡數化作劍云墜入洗劍池中。

有劍奴面如死灰,如喪考妣,穆尋雁一拉李辟塵,道:“走,回茅草屋去。”

劍囚谷盡頭,云霧彌漫,清靈氣升騰,像是農家田園。兩道溪流化作大河,又在中途分岔,一正一逆,將田地劃開。那些田土上有數百間茅草屋,每隔三丈便有一座茅屋坐落。

穆尋雁對李辟塵道:“你已開三脈,踏入肉身脫胎境,應當可以隨氣息牽引尋到你所屬的茅草屋了。”

李辟塵皺了皺眉,剛剛他便感覺有一道冥冥氣機在指引自己,似乎正是某間茅草屋所發出。按照心中感覺,李辟塵逐漸朝內部深入,終于在一塊略有偏僻的田地上尋到了氣息源頭。

這是一間略有低矮的茅草屋,看上去很新,似乎剛剛搭好沒有多久。

穆尋雁的聲音傳來:“你前兩日,算上剛剛被捉回來的那天,都是在劍囚谷內渡過,那是因為正巧到了出兵之時,而今日鑄劍圓滿,正是三日鑄劍結束,殺劫起時。我們便回來這茅草屋避劫。”

“這河名分為兩道,上游的是清漳河,下游的是濁漳河,俱都是自洗劍池中流淌而來,那兩道溪流便是之前谷內的淬火槽,其中蘊含清濁二氣,這里居于下游,乃是濁氣匯聚之地,水不可飲用,若是天脈污濁,仙骨便開不成了。”

穆尋雁繼續道:“我現在也要回茅屋中,以躲殺劫,你若是無事,便早早進去,今日你領取的吃食,半個時辰后自會有黃巾力士給你送來,記住,酉時過半之后,千萬不要踏出茅屋半步!”